第十四章 酒店式公寓 四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白天。
　　时间长了，即使天气冷，经过女孩门口时，也能闻到有股臭气，聚集在那里。
　　十六第一次闻到时下意识地用手一挥，想把鼻子前的臭气扇走。
　　回到自己门前时，很疑惑是不是臭气也跟了过来。
　　把门赶紧关闭，用泡沫纸堵严实宽大的门缝。
　　有一天，狗狗又在闹，响动大。
　　十六硬着头皮去敲门。
　　他站得离门很远，伸直手臂敲门，然后退到更远，靠近走廊这一侧的窗户。
　　女孩开门。
　　一股呛人的臭气从房间里冲出。
　　十六挥手、捂鼻子，往旁边退。
　　女孩走出门外，轻轻掩住门，脸上微笑。
　　门打开、关住的瞬间，十六瞥见屋里还有一个女子，像是保姆的样子。
　　十六说明来意：“你们的狗又在闹，但是——”
　　他觉得新发现的问题更大：“你们屋里气味这么大，你们自己闻不到吗？”
　　女孩只是笑，有点不好意思。
　　十六说：“你们住在里头，这样的气味，对人不好，时间长了也会受不了。”
　　女孩还是微笑。
　　十六继续：“气味太大，都跑我那里去了，我门口也闻得到。”
　　“你那里也闻得到？”女孩有点吃惊。
　　“是啊，门缝太宽。”
　　两家门缝都宽。
　　“那以后把它送回家去。”
　　很快就会有个节假期。
　　“这可能是个好的解决办法。”十六判断。
　　十六不想再去敲门说这些事。
　　人是善良的，但是粗心。
　　但是有一天，十六不得不又去敲门。
　　狗在房间里踢球，后来不停叫，声音很大。
　　而且像是两只，互相争吵着喊叫，一边一声。
　　十六站得很远，用脚尖轻轻弹了两下门。
　　狗啪嗒啪嗒跑过来，冲着门叫。
　　门没开。
　　又用脚弹两下。
　　狗又叫。门还是没开。
　　原来是把狗单独留在房间里，人外出。
　　这样也可以？
　　十六想了想，下楼，亲自去物管说。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物管前台，室内。白天。
　　跟前台打了招呼，她们找来物管经理。
　　是个很职业、有礼貌的年轻人。
　　他听了十六说明，十六请他到现场看一下实际情形。
　　两个人乘电梯上到楼层。
　　走出电梯间，十六请物管经理站住，让他听。
　　一阵狗吠从H字右竖里发出，转个弯来到短横尽头；
　　就是他们站立的楼梯间出入口。
　　声音经过走廊扩大，仍然洪亮。
　　H字左竖里也能清楚听到。
　　他们走到门口。
　　物管经理敲敲门。
　　没有人应。
　　狗又跑到叫。它也希望有人打开门。
　　物管经理略一思考，说：
　　“我们先打电话跟房客打个招呼，然后叫员工开门把狗先牵走。
　　把今天的问题先解决了，再想办法解决以后的问题。
　　您看好不好？”
　　十六觉得满意。
　　又指出气味的问题，询问将来能不能禁止在公寓里养狗。
　　这时已经有很多住户养狗，卫生很成问题。
　　物管经理小心地说：
　　“这个问题当初没有预见到，现在禁止不好行得通。
　　可能会采取其他办法，比如把养狗的住户集中到某一个楼层。”
　　安静了几天。
　　后来还是发生过女孩又把狗单独留在房间、任其不停悲伤嚎叫的事情。
　　但是十六没有再去干预。
　　他按一瓢教的，把注意转向内心，忽略噪声。
　　再后来没有听到过女孩家的狗叫，可能送回老家去了。
　　再后来女孩搬走了。
　　那套房间空置了很久，才有新房客入住。
　　气味应该跑干净了。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楼道，楼内。白天。
　　左手隔壁的邻居，是个中年后半的男子。
　　没有见过一面，也不经常住在里面。
　　这段时间还比较安静。
　　但是十六心想，一旦换了新住户进来，可就不一定了。
　　据说后来一直联系不上，房租欠着，行李也堆在房间。
　　物管就按程序开门，把东西搬到物管仓库封存，房间打扫，然后继续出租。
　　新房客是在一个周末下午搬家进来的。
　　当时他开着门，还走到走廊上打电话让搬家工人按照他说的路线走进来。
　　他不知道，这一层大概至少有十几、二十家人可以清清楚楚听到他的电话打扰。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白天。
　　十六关门坐在房间里工作，听着门外的动静。
　　听到两、三个工人手拉、肩扛，轰轰隆隆、咯咯噔噔把几件行李箱之类的东西搬进房间。
　　一只箱子没有放稳，啪嗒、轰隆一声倒地。
　　自己的地板和墙壁被共鸣震得发抖，十六也吓得一震。
　　心想楼下那家更遭殃。
　　其实一般来说，一家有什么响动，同层左右两家和底下一层左中右三家受到波及最大。
　　几个人在房间里面说话，声音从门口冲出，再向两边传播。
　　遇到岔道还会转弯，继续传播。
　　摆放东西时继续听到各种轰隆、咕咚声。
　　一个工人问这房间卖多少钱一平方。
　　新房客随口说了一个价码。
　　这时他房间的电话铃响了。
　　每个房间装有一部内线座机，物管可以打到房间，房间之间也可以内线互拨。
　　应该是谁打电话提醒他动静太大了。
　　“正在搬家，刚刚搬进来。好的，会注意，对不起！”新房客这样接电话。
　　挂上电话，几个人继续我行我素。
　　摆放完东西，又说了些废话，最后结账。
　　第二城市，酒店式公寓，较高楼层，房间，室内。早上。
　　一瓢一大早就已经外出。
　　十六坐在桌前开始工作。
　　左手隔壁的邻居，昨晚很晚才回来，而且不止一个人。
　　早上他家有人外出，开门，说话震耳，然后咣当关门。
　　脚步声倒是不响亮。
　　还有人留在里面，水龙头响，刷牙洗脸一类的。
　　他们墙壁上的电视机一早就打开。
　　电视剧，有音乐。人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也是十六房间的共同墙壁。
　　墙壁嗡嗡震动，在十六房间里引起共鸣、混响。
　　等不到他们关闭电视、出门，十六心里琢磨要怎么办。
　　看看沙发靠背上的电话机，不想打电话麻烦物管。
　　这么近的隔壁邻居，去敲个门提醒下。
　　十六把门卡钥匙装进裤兜，开门后把锁舌释放、固定。
　　双保险，防止门被风吹得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