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审讯

　　“北境长夜侯家的少爷？”冰冷长廊里，一个国王的骑士疑惑地问道：“就是那个经常在城中胡闹的那个？”
　　“对，队长马上就过来。”另一个骑士短促地笑了一声，声音了有些戏谑的意思。
　　而洛克和艾雷恩，现在分别坐在两间相对的石室之中。
　　原来，在内城大门封闭后的一个小时以后，他们就被一队国王近卫队带到了位于王宫西北角的石堡总部。
　　洛克从没来过这里，据说那下边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地下刑室，是审讯和关押王国仇敌的地方。
　　没被带到那里，说明情况还不太糟。
　　至此，洛克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列为嫌疑人之一，因为昨晚只有他不是内城的常住居民，而且身边还带着一个非常魁梧的护卫，并且有人指认艾雷恩，昨天刚刚才在附近的酒馆杀了人。
　　杀一个无根无基的外乡人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今天凌晨，维基亚王国的使臣也被人谋杀，这就不得不让人猜疑了。
　　尤其是洛克他们还携带着一大笔金钱，虽然使臣团那边没说有任何财产丢失，可来历不明的金币，更加剧了近卫队对他们的怀疑。
　　洛克当然可以说清这笔钱的来历，但等到需要证人证言的时候，威尔·罗伊斯会为他出面作证么？
　　恐怕不会！
　　洛克自己对这个贵族朋友有着清醒的认识，私下发行有伤风化的读物，虽然不是什么大罪，但在国王的财政大臣眼里，是使家族蒙羞的一件事。
　　等着继承伯爵之位的威尔，会为了自己拂逆自己家的老爷子么？
　　绝无可能。
　　若是能为自己做时间证人，那也算是念在往日的情谊了。
　　但艾雷恩恐怕就没那么走运了，本来就有案底的他，估计会被近卫队当做解决问题的“钥匙”。
　　洛克听说过这石堡的一些事，比起找出真凶，能够找到人顶包是解决麻烦事最好的途径，而且因为“破案神速”，这些人甚至会得到上级的嘉奖。
　　很快，洛克就见到了深谙此道的“破案”高手，传说中的近卫队长——邓恩爵士。
　　“洛克萨斯·卡佩阁下，北境长夜侯嫡子，游学于王都近十年，多次被巡逻队抓到寻衅滋事……”
　　邓恩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肩膀上披着斗篷，白色的衬衣也未扎进裤子里，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
　　此时他正坐在桌子前面，随手翻阅着厚厚的卷宗，毫无表情地念着上面的文字，最后盯着洛克说道：“说吧，为什么要刺杀维基亚的使臣？是因为北境与维基亚的世仇么？”
　　洛克毫不意外，早就听说过近卫队的这种审讯方法，就像是用臆测代替证据一般，上来就做个有罪推定，所以屈打成招的事在这里屡见不鲜。
　　相比来说，洛克经常打交道的王都巡逻队，就显得公正许多。
　　“大人，我们北境是为国王陛下抵挡维基亚王国，不存在任何私仇之说。”洛克在言语上可不会吃亏，随即反驳道：“或者，您这是在质疑与维基亚王国两次开战的陛下？”
　　维基亚王国与斯瓦迪亚王国向来不睦，当年对方趁着哈劳斯刚刚即位，便兴兵来犯，要说仇恨，说不定还真是国王自己更加记恨这个敌国。
　　当然，哈劳斯七年前也趁着对方新王初立之时，大举攻伐，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但双方之间始终处于僵持阶段。
　　再加上另外两国虎视眈眈，所以这几年双方之间还算平静，在使臣往返的努力之下，双边贸易的机会逐渐增多。
　　“哼！”察觉到对方不是那种一吓唬就懵的软弱贵族少爷，邓恩马上转换了策略，“那你带着一个佣兵进入内城做什么？不用嘴硬，那种家伙为了自保，可是什么都会说的。”
　　的确，这也是洛克担心的，毕竟和艾雷恩相识时间太短，自己还拿不准面对这种情况，佣兵出身的艾雷恩会怎么做？
　　洛克在心中祈祷，希望艾雷恩明白，不管怎么做，更加危险的是他自己。
　　洛克好歹是手握重兵的侯爵之子，虽然现在北境的形势不明，但这个消息还未传开，相信以邓恩这个近卫队长的身份，还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这也是对方在洛克身上下功夫的原因，相比“替罪金刚”艾雷恩，邓恩更想从洛克身上榨取一些好处——比如说那木箱里满满的金币。
　　只要这贵族少爷松松口，邓恩拿了钱，自然会把罪名安在艾雷恩身上。
　　如此，既贪了好处，又立了功劳，如此一举两得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正因如此，近卫队看似奇高的破案率里，藏着莫大的水分，并且让这个全王国最精锐的队伍，变成了外强中干的草包。
　　“嘿，那大人可以去试试。”洛克笑着将手合十，拄在下巴上，敷衍而不屑地看着邓恩的表演。
　　“你相信他？”邓恩吃了一惊，第一次见到这么愚蠢的贵族，丢卒保车都不懂么？
　　“相信！”洛克清晰的两个字里，含有某种决绝与愤怒。
　　“哎，失策失策。”邓恩踱了两步，拉开这间石室上的一道暗门。
　　门后，有两个近卫骑士按着五花大绑的艾雷恩，这倒霉的佣兵口中，还塞着一团脏兮兮的棉布，防止他发出声响。
　　“这家伙果然如您所料，打死也不承认我们列举的罪状。”邓恩重新坐下，饶有兴趣地左右看了看洛克和艾雷恩，“尤其强调，洛克萨斯少爷您不会是凶手。”
　　“所以你就故意让他听我们的对话？”洛克忽然变得异常平静。
　　原来邓恩玩得是这种把戏——既然从艾雷恩口中撬不出有用的证词，那就让他偷听洛克接受审讯的过程。
　　若是刚才洛克透露出半点舍弃艾雷恩的意思，邓恩就可以诱导艾雷恩改变证词，这样就通过挑拨离间的方式，获得了最理想的情况。
　　邓恩不仅可以拿着艾雷恩的证词敲诈洛克，同时也做死了艾雷恩杀人的罪状，真是阴险的毒计。
　　不过，好在洛克主从二人，最终还是通过了考验，这下轮到邓恩挠头了。
　　要知道，洛克毕竟是封疆诸侯之子，国王都要对长夜侯礼让三分，没有真凭实据，就想构陷这种级别的贵族，他邓恩不是疯了吧？
　　而且，现在看洛克的态度，也定会力保艾雷恩，这下还要再找新的“罪犯”了。
　　看到邓恩愁眉不展的样子，洛克忽然说道：“或者，你可以带我去见一下维基亚的使臣团。”
　　“嗯？为什么？”邓恩奇道。
　　“为了解决问题。”洛克补充道：“我想我可以帮你，用那箱金币作抵押。”
　　“哦，那就来吧。”说罢，邓恩爵士整理了一下仪态，推开了石室的铁门。
　　洛克这么说，当然不是关心是谁杀死了维基亚的使臣，只是他的真实目的，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