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红坊

　　“难道有什么问题么？”洛克晃了晃手中的钱袋，发出悦耳的响声，“同意的话，这三十个金币就是定金。”
　　察觉到艾雷恩的犹疑，洛克有点郁闷，看来刻意搞臭自己的风评来韬光养晦，还真是一柄双刃剑。
　　虽然能够降低上位者的猜忌，却也加大了收拢人才的难度。
　　这就是舆论的魔力，明明艾雷恩就是一个平民出身的佣兵，竟然会因为自己在贵族圈子里的浪荡事迹而负面评价自己。
　　人真是奇怪，总是为够不着的事物“感同身受”，明明自己这样一个不拘一格的领主，反而会是千载难逢的伯乐，不是么？
　　“少爷，您要雇用这个佣兵么？”胡伦上前一步，故作神秘地说道：“以属下的意见，还是不要了吧，这样的人往往只看重眼前的利益，根本没有骑士精神。”
　　“我也反对，尤其是这也太贵了。”弗洛基补充的同时，上下打量着艾雷恩，“而且他也不值这个价钱啊。”
　　虽然有刻意压低了语调，但在略显冷清的红坊街胡同中，父子二人的话还是被对面的艾雷恩听了个清清楚楚。
　　洛克就见艾雷恩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复杂，既像是受到了侮辱的愤恨，又有些许力图证明自己的不甘。
　　“反对无效。”眼看着气氛烘托得不错，洛克斩钉截铁地说道：“为了顺利继承长夜侯爵，我们需要艾雷恩的力量。”
　　这是洛克第一次明确地提出了继承侯爵之位的目标，胡伦父子紧张地屏住了呼吸，而艾雷恩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
　　“怎么？很惊讶？”洛克首先转向胡伦，“胡伦，这十年你们父子跟着我在王都为质，图的是什么？仅仅是对父亲大人的忠诚么？”
　　“这……”胡伦沉吟着，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组织语言才合适。
　　当长夜侯从上百个侍从里选中胡伦的时候，其实他并不是特别情愿，要知道作为人质的侍从，在异国他乡要受到多少责难，尤其是他还带着年幼的儿子。
　　但随着洛克逐渐的成长，虽然处事上有些许的荒唐，但作为最近距离观察的人，胡伦还是能从洛克的身上看到诸多闪光点。
　　所以胡伦也憧憬着，作为心腹，在洛克登上侯爵之位后，自己的家族可以一跃成为北境的大家族。
　　正是这种赌徒的心理，让他更加小心地服侍着作为侯爵最有力竞争者的洛克，并积极地搭建了王都到北境的信息网络。
　　但他这点小心思，哪好意思大声说出来啊？
　　可在胡伦想好了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话回答之前，就听洛克大声说道：“作为我最亲近的人，你和弗洛基会得到一座城堡，而你们的家族也将成为北境最显赫的家族之一。”
　　这不是一句戏言，洛克早已经想到，待自己接管北境之时，势必要把自己的心腹安插到强力封臣之中，目前自己手里的人选只有胡伦父子，所以这就是许诺。
　　“而你，艾雷恩，你也可以用这柄大剑，开创自己的历史，”说着，洛克向魁梧的佣兵伸出右手，“相信我，你的未来在北方。你敢用这条命去拼一把么？”
　　“嘿，我艾雷恩最不缺的，就是勇气！”刚才的那番话，把艾雷恩撩拨得热血沸腾，举起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握了握洛克的手。
　　这时，胡伦和弗洛基这对父子，也把右手伸了出来，交叠在洛克他们二人的手上，“属下一家，愿誓死跟随洛克少爷。”
　　至此，洛克的团队完成了第一次整合与动员，作为领主的他明确地提出了阶段性目标，并通过画大饼的形式，激发了团队成员的动力。
　　要知道洛克前世是管理专家，最多的时候曾给上百人开过动员大会，谈梦想，说人生，上价值，人渴求的不过就是马斯洛五个需求层次。
　　当然，这些人还是单纯了一些，只要找准切入点，几句话就能在他们心中挑动起希望的火焰。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要开始返程的准备工作了。”洛克的眼神依次落在三个属下的身上，“胡伦去雇佣马车和车夫，弗洛基到武器店采购防身的武器，至于艾雷恩……你就跟着我吧，咱们临走前还要把钱收一收。”
　　胡伦父子已经习惯了洛克的行事风格，少爷的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按照吩咐自去行事了，街头只剩下洛克和艾雷恩两个人了。
　　“这是你的了。”说着，洛克将装有三十个金币的钱袋，扔给艾雷恩。
　　“谢谢大人。”艾雷恩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原来略显桀骜的男人也要开口致谢，并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您等我一下？”
　　“没问题，这次去北境，恐怕很长时间不会回到这里，有什么尚未解决的事，现在就去吧。”洛克点头答应。
　　“我马上回来。”说完，艾雷恩捡起斜靠在墙上的大剑，快步向红坊街深处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百无聊赖的洛克开始在街市里闲逛，红坊街的房子大多样式老旧，墙面上爬满了泛黄的藤曼，此时已近黄昏，夕阳余晖为墙壁挂上了暗红色的条纹。
　　在这条街市上居住的，基本上是靠出卖劳力过活的平民，偶尔有些落魄的贵族，现在混得也不比这些自食其力的人更好。
　　“艾雷恩，你要走了么？”
　　兜兜转转几个来回，洛克在一个失修房屋的门口，听到里面有人叫艾雷恩的名字，声音还很稚嫩。
　　“是啊，这次有人花了大价钱雇我去做一件大事！”果然是艾雷恩的声音，“里克，这袋钱你收好，要照顾好大家。”
　　三十个金币对于平民来说，可是一笔巨款，一个看到七枚银币都眼睛放光的家伙，这是把钱放心地托付给谁了？
　　洛克忽然很好奇。
　　于是他偷偷把头伸到狭窄的窗户前，就见艾雷恩背对着这边，眼前是一群从七、八岁到十三、四岁，年纪不等的孩子们，男女都有。
　　其中，几个男孩子手中提着木剑，而那个手拿钱袋的男孩身材最高，恐怕就是艾雷恩嘱托照顾大家的里克了吧。
　　原来艾雷恩这家伙，还照顾了这么多孩子，从衣着来看，洛克猜他们恐怕都是红坊街的孤儿。
　　于是他默默退了出去，要是被艾雷恩撞见就不好了，这有点窥探别人隐私的嫌疑。
　　回到原地又等了一会儿，艾雷恩终于回来了，身上还换了一套衣服，看起来对北境之行还挺重视。
　　“大人，您不怕我卷了你的钱就跑么？”离开的路上，艾雷恩忽然开口问道。
　　洛克心说你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庙么？那么一大群孩子等着你养活。
　　虽然已经知道了对方的秘密，洛克还是说：“我相信你。走吧，我们还要去趟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