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起去爬山

　　“青岩山上青岩石，青岩石中青岩草，我把青岩转一遍，只见石来不见草……”
　　北地的雪来的快去的也快，师兄背着竹篓，提着药锄，叼着一尾草根，哼着这曲小调走在干滑的碎石小道上，身边跟着默默不言的师弟。
　　江玉泽低头看着地面，一脚踢飞一块石子，突然说道：“初见你的时候，我以为是个死板无趣的人，不曾想还有这般清闲悠然的样子。”
　　颜真吐出嘴里的草根，微微一笑说道：“在药铺里，我只是个帮人抓药收账的小伙计，那些病人们来看病，瞧见我板着脸可要比嬉笑来得安心。有时世事如此，笑着抓药的伙计反倒会被认为是轻浮且不负责任，不尊重他们的病情。”
　　江玉泽怀疑道：“不至于吧，小城可就只有一家药铺。”
　　颜真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同样，也只有一处活命之地。”
　　江玉泽撇了撇嘴说道：“迂腐。”
　　颜真笑了笑，并不想与他争论这件事，毕竟这位师弟是皇子，从小身处的环境与自己迥异，想不到一块去也实属正常。
　　他学着江玉泽的话同样说道：“初见时候，我也以为你是个骄狂蛮横的纨绔，却没想到是个知书达理的公子。”
　　江玉泽差点被呛到，瞪着眼睛解释道：“知书达理是形容女子的词，我虽不曾及冠，但也是堂堂男儿。”
　　颜真挠了挠头，赧然说道：“北地少有书店，我只读过些医书和路边话本，见这词不错就拿来用了。”
　　江玉泽翻了翻白眼，并没有对他的话过多较真，而是直奔两人的症结所在，说道：“再者，‘天地’二字实在太大，寻常人压不住的，我讽刺几句又怎么了？”
　　“那为什么见过老爹之后，你却……偃旗息鼓了？”颜真说到“又”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挑了个好词说道。
　　江玉泽哑然，他很难同这个不通修行的便宜师兄详说，比如药铺老板那是何等的厉害，我只瞧他一眼便浑身发怵；比如我与他的差距犹如水洼和江海，他一个浪潮我就得玩完儿。
　　因为这种压迫的感觉，与颜老爹同一个屋檐下相处十余年的颜真，根本不曾感受到过。
　　颜真笑笑，心里也知道大概却没有揭破，便岔开话题，恳切问道：“这些年老爹没与我细细谈过修行，师弟你又比我先入修行，走得远些，也了解得多些，因此想请教一下。”
　　闻言，江玉泽嘴角微微上扬，心想自己这位师兄哪里死板，分明就是个聪明人，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其实他不了解，颜真纯粹是对修行的渴望，或者是不甘。
　　“你昨天说过，修行就是修不可能为可能，但往往万余修行者之中，也很难有一人能够修出个‘可能’。”
　　缓缓停下脚步，江玉泽微微嘲讽说道：“你的理解的‘可能’，只不过是修行之中最基础的感知境界，或者叫作‘灵感境’与‘玄感境’，世人统称为‘初境’，这也是修行之人的第一个境界。”
　　“有何说法？”颜真继续问道。
　　江玉泽接着说道：“天地伟力，孕育气息，寻常人呼吸天地气息，由口入肺，再入五脏，早已失去了大半精华。修行者却不同，他们体内十二正经通畅，肤生气旋，周身都可以吸引天地气息，再存入气海，能够使用天地的力量，自然强大。”
　　“至于天地气息粗略可分为两种，一种为‘灵气’，滋养修行者的识海，温润精神；一种为‘玄气’，可以进入修行者的丹田气海，改善他们的身躯，具有增补精元、延年益寿的作用，所以玄气也普遍被称为‘元气’，灵感境与玄感境便是由此而来。
　　“然而无论是天地元气还是灵气，都需要人为引导方能展现出来大威力，所以远古时期人类的祖先们感悟天地规则，创造出适合人类修行的法门，凭此来操控天地气息，搬山移海，跨江渡河，何其潇洒自如。”
　　“总之呢，一句话：境界越高，法门越深，修行者的实力也会越强大。”
　　颜真心生向往，点了点头感慨道：“普通修行者都如此强大，那初境之上又该是何种风光，我若能看见……”
　　江玉泽轻笑一声，伸手打断他说道：“连初境的边都未曾摸着，你就敢窥视更上层的境界，我是该夸你无畏呢？还是该笑你无知呢？”
　　话虽说得如此打击人，可他还是好心解释道：“初境尚且须要过五关，内含开识、引气、通脉，观照和游身五个小境界，大致理解就是开拓识海感知天地气息，引导元气打通周身十二正经，之后坐照自观冥想本命，方能百窍通达，遨游天地。可仅仅是这五个小境界，便阻隔了七成以上的修行者，更别提初境之上的启幽境与至人境。传说，修行至人便已经达到人类的巅峰，再往上那可就超凡脱俗，羽化登仙了。所以你还是别想太多，扰乱心神反倒不利于修行。”
　　颜真将药锄放入竹篓，轻柔微酸的虎口，转头看向江玉泽说道：“师弟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机会？什么机会？”
　　江玉泽感到纳闷，不解地看着他。
　　刹那间，他恍然大悟，用力拍打颜真的肩膀，捂着肚子夸张地狂笑道：“有机会！当然有机会！别说至人境，就算是至人之上的无功境，你也是想入便入啊，哈哈。”
　　无功境也被称作神人境，达至此境，神魂躯体浑若天成，人间再没有兵器能够伤其分毫，自己这位师兄的脸皮倒是和神人的防御一样厚呢。
　　“咳咳！”
　　颜真清了清嗓子，用肩膀甩开他的手，知道他是在说反话，不由地窘迫问道：“那你是何境界？”
　　江玉泽骄傲地昂着脑袋，谦虚而自信回答道：“不才半年前进入观照境，如今离飞天远游也不远了。”
　　“不错，继续努力。”颜真淡淡说道。
　　说完，他掂了掂背上的竹篓，头也不回地快步朝前走去。
　　“哎！神人等我！”
　　江玉泽本想回嘴，见他已经走远，便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他摇了摇头，忍住笑意，也跟了上去。
　　青岩山上，大师兄与小师弟二人一前一后，一起朝着山顶爬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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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铺后院的一间屋子里，六个人端坐在一张方桌四周。
　　主座上的是一位白衣老妪。
　　酒鬼老朱与药铺老板颜老爹赫然坐在其中，其他三人分别是一位身穿道袍、眼瞳泛白的瞎子、一位背负长剑的老者和一位满脸戾气的光头男子。
　　老妪缓缓开口说道：“雪已化去大半，它的实力又变强了。”
　　老朱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痰，骂道：“当初早该连手灭了这头畜生！”
　　颜老爹轻哼一声，拆台说道：“你打不过它。”
　　“确实不易，不易啊……”
　　“卦象不显，成败难料。”
　　“……”
　　后屋窗外，院里老树日渐枯瘦，井中热气仍旧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