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葬者

　　寂静的夜晚，屋顶上闪过两个人影，前者戴着高高的礼帽，身披黑色的长袍，像是舞台上的魔术师，后者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孔。
　　追击者抬起了手中布满倒刺的利刃，伴随着微弱的噼啪声，筋膜与血管从上面生长而出，与他的手臂融为一体，连带着他持刀的手臂一起，生长出畸形的肌肉。
　　刀身上撕开不规则的巨口，他虎跳而出，脚下砖石崩裂，大口张开，四周的空间无声地向其中塌陷，以不符合物理规则的速度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魔术师倒飞而出，明明是向上飞出，却像是坠入那张大口。
　　天空像是突然明亮了一点，乌蒙蒙的光芒笼罩在楼群之上，追击者感觉到了什么，猛然提速，刀刃即将接触到魔术师，突然之间，无底的黑色如水波般蠕动，瞬间吞掉了他的存在，水波合拢，内部发出轰然巨响，吓人的咀嚼声如高亢的咆哮，却在波光中弱了下去。
　　前面魔术师般打扮的人安然落地，向一个方向脱帽致意，“感谢您，城主大人。”
　　水波般晃动的空间中，一个人影显现，面容俊朗而严肃，胸前佩戴着一块银白的徽章，发出乌蒙蒙的光，“你带了太多人来，这违反了我们的协议，在我动手之前，离开这里。”
　　“啊，虽然严格来说并不是……当然，如你所愿。”魔术师笑笑，“我只是来寻找新的帮手，如有冒犯还请原谅。”
　　“如果你说的是他的话，已经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了。”
　　“我明白的，按照默认规则，我不会再纠缠。”魔术师再度脱帽致意，身形溃散成无数黑色碎布，张开羽翼向四面八方飞去，与此同时，在街角、窗后以及各个阴暗角落里窥探的影子后退，消失在了城市中。
　　男人张开紧握的手掌，在追击者刚刚消失的地方，一道身影迅速勾勒出来，黑衣的追击者转头，手中造型狰狞的大刀直指被称为城主的男人，裂口张开，空间扭曲，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无限拉近。
　　“我不允许你们在这里开战，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意思。”城主沉声道，清脆的响指声中，一切恢复了正常。
　　“你阻止我抓住他。”追击者手臂上的肌肉已经绷紧，像是随时都会越过楼顶斩杀城主，刀刃上的裂口张开，发出无声的嘶吼。
　　“你抓不住他，他暴露在外的只不过是一个替身。”城主轻轻敲了敲胸前的徽章，让它的光芒更加明亮。
　　“嗤。”追击者放下刀，“下次别多管闲事。”
　　“还是那句话，如果选择重新加入我们，你的行动会比现在方便得多。”
　　“你们？”追击者冷笑一声，声音带上了无法消融的沉重与愤怒，“要不是你们……”
　　“既然这样，请离开吧，这里只欢迎来访者。”城主伸手一拧，一个黑色的通道出现在空中，“通往城外，他离开的方位。”
　　追击者一言不发地跃入黑暗中，城主面无表情地将通道散去，后退靠在了楼顶的墙上。
　　“他是为它而来。”一个女声响起，城主身旁，围墙投下的阴影分界线突然变得清晰，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分界线中走出，立在城主身侧。
　　“当然，尽管有协议约束，但是他的生存还是很难得到保障，为此，必须有强大的筹码，基底是最重要的一个。”城主说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呕吐，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幸好他们没有真的动手。”修长身影说道，城主的状态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差。
　　“我已经报告了情况，再过几天就好了。”城主无所谓地擦去手中蠕动的血块。
　　“会是谁来支援？”
　　“一个老朋友。”
　　……
　　下坠的失重感，紧接着是暴力的减速，邵凛阳感觉内脏都要被加速度压出体外，他挣扎着从瘪下去的气垫中起身，回头把邵凛月拉起，幸好没有把她压在下面，否则至少内脏出血。“姐，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谢谢啊，老汪。”邵凛月的话让他注意到旁边的第三个人，那是一个肥肥的中年男人，嘴边一圈半长不短的胡子，小小的眼睛精光闪闪，此刻他也在看着被甩在身后的怪人，他们正在无声地退走。
　　“知道那是什么吗？”邵凛月娴熟地从一个铁架上取出子弹填入手枪。
　　“没见过，不是说了晚上不要出门吗？难道说……”老汪的目光投向邵凛阳。
　　“对，他是这次的眷者。”邵凛月沉默片刻，说道，“老汪也是我的……同事。”
　　“额……”邵凛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敢情这个衡宇快递里面全都是国际特工是吗？平时大隐隐于世，关键时刻开着快递车去拯救世界，顺便给敌方头子一份死亡特快？
　　还有这个……邵凛阳低头，他们正在一辆像是铁道维修车的东西上面坐着，不过是设计成适配有轨电车的轨道，安装了发动机，配有护甲、座椅和操作台，甚至还有安全气囊和伪装成工具箱的武器架，这么专业的设施，显然不可能是几个民科的作品，这么说还真是政府部门？他想了想，举起手，“我觉得我需要有人来解释。”
　　“你来还是我来？”老汪和邵凛月对视片刻，后者摇摇头，“我来吧。”
　　“听说过超自然现象吗？”邵凛月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考该怎么开口，“我们就是专门处理这类问题的组织，不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风光就是了。”
　　“然后呢？”邵凛阳也是年轻时翻过论坛的人，心想这超自然现象似乎没有传说中那么霸气，倒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保密协议啊笨蛋，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邵凛月弹弹他的脑袋，“还是看在你已经接触的份上。”
　　“那接触和你之前说的眷者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轨道车是什么东西？”邵凛阳转而问起别的东西，旁敲侧击地套情报，要说信肯定还是不太信的，但至少也要了解得多一点。
　　“巡猎平台，巡逻用，顺便告诉你，我们这些人就叫城市巡猎者。”上了己方的车，邵凛月也不那么紧张了，和邵凛阳介绍起他能了解的部分，“至于你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你通过接触世界本源一类的东西获得了力量，被它眷顾成为眷者，但是伴随着相当严重的后遗症，现在只是暂时压了下去，还要进行进一步处理。”
　　“我也没感觉自己变强了怎么着啊……”还得被你保护……邵凛阳咽下后一句话。
　　“没错，这种力量非常不稳定，甚至有可能会伤到自己，没出现最好，至少不会突然爆掉什么的……”邵凛月像是想起了什么。
　　邵凛阳对此相当同意，他早就过了中二的年龄，这种诡异的力量还是不要滥用为妙，“那你呢？”
　　“我不是这样进来的……对了，之前的培训什么的也是假的，是为了处理一些事情进行的人员抽调。”邵凛月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头发，“老汪，好了没？”
　　“好了，”一直在和什么人联络的老汪转过头来，“刚才的事也汇报了，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你们到时候去说，我先把你们送到地方，然后去处理一下你们丢的车。”
　　“小心点。”邵凛月拍了拍老汪的肩膀，“车钥匙没来得及拔，不过就算拿不到也别勉强，上面会处理好的。”
　　“额谁会来接手我的事？”邵凛阳闻言问了句。
　　“你的问题不算太麻烦，交给阿宁就行了。”邵凛月答道。
　　“果然都是一伙的……”邵凛阳毫无意外。
　　轨道车缓缓停下，两人在衡宇快递附近下了车，由于巡逻路线的原因，轨道车有点绕路，花了点时间。老汪重启了轨道车，往来的路上开去，并且保证只是打探情况，会保持联络并且小心。
　　来到路口，远远地就看到衡宇快递门口站着两个人影，一个看起来是雒宁，另一个穿着白大褂，似乎还叼着烟。
　　“现在是第几天？有什么接触反应？情况怎样？用药没有？有没有谵妄或者觉醒症状？”他们走上前去，雒宁来不及说话就被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挤到一边，连珠炮似的发问，一边还掐灭了手里的烟。
　　“星期一晚上接触，似乎在昏睡或者无意识状态躺了一天，能吃能跑，用了，有，已经控制住了谵妄，但是没有任何觉醒迹象。”邵凛月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方式，瞬间接上了白大褂的话，然后把邵凛阳向前一推。
　　“赶紧，我要对你进行一次检查。”白大褂立即戴上口罩，拉着他进入衡宇快递，穿过那扇写着闲人免进的门，左拐来到了一个走廊里，直接推开左边第一扇画着红十字的门。邵凛阳勉强辨认出这是在那扇被砖墙封闭的卷闸门后。
　　“请问你是哪位……”邵凛阳被安排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忙来忙去。
　　“罗震宇，旁边那个小诊所的医生，当然只是伪装，实际上我是巡猎者小队的医官，基础的内外伤处理以及像你这种接触后出现问题的人的治疗我都擅长。”医生像是连珠炮一样给出回答，迅速问了他几个问题，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又重复了几遍，直到邵凛阳听清楚。
　　在得到回答后，他从冰柜里取出几支针剂依次注射，又给邵凛月挂上了吊瓶，“缓解后遗症的炼金药剂，打完就没事了，大概要一小时。”
　　“谢谢。”从第一支药剂注射开始，那些重新响起的呓语声就再一次弱了下去，耳边出现了难得的清净，邵凛阳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了上来。
　　“起来，去第二间房。”一旁等着的邵凛月闻言举起吊瓶，带着他走进左边第二间房，里面是一个小房间，摆着一张床，靠墙甚至有一张折叠的医院病床，“不行的话睡会，到时间我叫你。”
　　“姐，能不能告诉我你们这组织叫什么？”邵凛阳已经哈欠连天，但还是支持着问。
　　“叫送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