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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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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郝格!”
  声音滑过长长的走廊,极具穿透性的进入了她的耳朵。
  有些诧异的转身,呼唤里掺杂的愤怒让她恍惚。
  还没看清对方的表情跟手里的东西。
  脑袋就被一声巨响及身体瞬间的痛楚麻痹。
  周围人慌乱的尖叫、奔跑、大哭。
  无声的世界真的很可笑。
  低下头的视线里呈现着不停涌血的腹部。
  再抬起眼看向那个浑身颤抖的男人。
  “为…”
  问不出口的血液挤了上来,随后便是彻底的黑暗栽倒。
  “您到啦?好的,您在大厅坐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找您。”接到电话时兴奋的从椅子上站起,边说边收着该带走的笔跟本。
  这是郝格第一次在商兆准备迎接前来面谈的当事人。
  在工作第十一天的时候。
  宽敞明亮的大厅里摆放着十几张小桌及沙发椅。
  只有一对中年夫妇坐在角落里的一处,打量着大厅正中间前台背后的那行黑金大字:沪东市商兆律师事务所。
  “熊女士,是吧?”郝格穿着新买的深蓝色条纹七分袖西装,下搭黑色西装裤及中跟皮鞋,走到他们面前。
  “啊…对。”中年女人反应过来,有些局促的看向郝格。
  “您好,我是跟您电话联系的郝格。”脸上带笑,热情伸出手的郝格,内心也装满了忐忑。
  熊女士伸出手握了握,站起身,指向座位上的中年男人:“这是我老公。”
  “您好。”郝格向男人打招呼,“您坐,我们就在这儿谈吧。”
  “哎,好。”熊女士应道,坐下。
  郝格坐到他们的对面,煞有介事的跳过几页翻开带来的本子,用笔在上面写到:
  熊女士。3月28日。
  “先具体说一下什么情况吧。”抬眼看向两人的脸,神情坚定。
  熊女士与丈夫对视一眼,开了口:“我们主要是想来问下有关我公公财产的事。”
  “遗产纠纷?”郝格很熟悉的蹦出此类字眼,准备落笔写下。
  “不不不,我公公还没去世。”熊女士匆忙解释着,“如果去世了,就没这么纠结了。”
  郝格疑惑的看向两人,之前电话里听熊女士的声音忠厚老实,为人痛快。可这样的情况下,难不成这两个人想把属于公公的财产据为己有?才这么迫不及待的一通电话就答应过来?
  气氛有些尴尬,熊女士的丈夫接过话茬:“郝律师,我叫金栋,我爸爸叫金爱国。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我给您讲讲。”
  很中肯的语气让郝格松开了皱着的眉头,她着实不觉得眼前的二人像心怀鬼胎。
  “您说。”
  “我爸爸现在是脑溢血住在医院,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有时候连我们都不认得。”金栋慢慢说着,“他这个病啊,已经六七年了,做过两次大手术了,前阵子又出问题,医生说还要再做,不做嘛,就等死。我们做儿女的肯定要救的喽,可是…实在是没有钱了。”
  心些微的被揪了一下,郝格垂眼扫向二人的穿着:领子处有些毛糙的圆领内衬,外面是明显洗旧了的薄外套,熊女士的红色外衣口袋处的扣子已经掉了,裤子上更有一片污渍的留痕。
  “我父亲名下有一处房产,二十几平的小屋子,我们想把它卖掉,那好歹还能凑出个几十万,交完手术费的钱,剩下的还得供孩子上大学。”
  棕黄色的皮肤上清晰可见的皱纹以及两个人花白的头发让郝格一度以为他们是快要奔六十的老夫妇。
  “可我们跟别人打听过,说父亲不去世我们就没有办法处理他的房子,但我们就是要用钱救命的啊,他要是死了,我们还卖什么啊。”
  金栋的情绪有一点波动,想来他确实因为这个事情苦恼许久。
  “您父亲还有别的孩子吗?”
  “没有了,就我一个,不然怎么会把钱全都花在给他治病上了。”
  “您母亲呢?”
  “十多年前就去世了。”
  “嗯,您父亲治疗的医院材料有吗?”
  “有的有的。”金栋应道,指向熊女士坐着的沙发椅旁边的一个袋子。
  熊女士一下把袋子拎上来,打开,拿出一摞厚厚的单子,几本小册子,甚至还有拍的X光片。
  郝格眨眨眼,愣愣的看着迅速铺满桌子的纸张。
  默默的深吸一口气:“额…有医院开的证明吗?就是证明您父亲现在的病情以及精神状况之类的文件。”
  “病历上好像有写吧?你翻翻,看有没有什么证明的纸。”金栋身体前倾,手指在空中慌乱的划拉着。
  熊女士同样急切,把一张张新的旧的纸翻的很响。
  郝格看着忙乱的两位,想要给出更明确的找寻目标,但自己对这方面并不清楚。
  “这,这是,这是病历。”熊女士手指微抖,把一本侧面有些黑的病历递向郝格。
  接过来打开,上面的日期是五年前。
  “最近的有吗?”郝格心里一沉,这本已经写满的病历除了叙述着他们的不易,没有任何用处。
  “啊,有有有。”这时金栋从资料的最下面抽出了一个白本子,“这应该是今年刚用的病历本,还没写两页。”
  映入眼帘的是昏迷的字眼,郝格知道,有戏。
  “这样吧,我们团队专门做特殊程序的律师今天在,我把病历本拿去给她看一下,如果没有太大问题,我就跟她一起过来跟你们再谈,顺便把病历本也复印一下。”此时需要的,就是去找季律确定做案可能性。
  “好的呀,这些需不需要?”金栋的眼神明显亮了些,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唯一告诉他有希望的地方。
  “暂时不用,不过你们可以整理一下,律师一会儿过来方便看。”郝格拿起东西,准备离开,“你们稍等一会儿。”
  “好好好,不急不急。”
  走过大厅跟办公区的刷脸自动门,确定出了他们的视线范围,郝格瞬间跑起来。
  先到季律的办公位,没人,那就应该是在团队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的密码按了一半,就被同事从里面打开。
  “季律!”季律背对着郝格,站在里面的办公位跟曲姐聊天。
  季律一脸惊恐的回过身看着郝格:“怎,怎么了?”
  “我这个当事人的情况,有点特殊。”郝格大步走上前,快速的将目前掌握的信息告诉了季律。
  季律盯着手里的病历,思索了一会儿,开口说道:“这个事情…能做,但…成的可能性不大。”
  “很有可能最后是白折腾。”
  郝格激动的心情被冷水泼的清醒起来,是啊,昏迷,不等于无意识,更不等于无民事行为能力。
  “去谈谈吧,这种事情急切性很高。”曲姐刚才也一直听着,说道。
  “行吧,跟他们讲清楚风险,愿意的话就走程序做做。”季律合住病历,递给郝格说道。
  郝格点着头,她希望,真的可以帮到他们。
  “可能这就是你的第一单哦。”曲姐笑着拍拍郝格的肩膀。
  “熊女士,金先生,这位是季律师。”郝格边走近两人边开口介绍道,
  “季律,这是熊女士,这是金先生。”
  两人同时站起来,脸上堆着笑容。
  “我刚才听小郝说了一下情况,具体的我想再问几个问题。”落座后,季律的态度完全严肃,“您父亲的状态现在怎么样?”
  “就是一直躺在那里,不仔细看,都不知道究竟是醒了还是睡着。”
  “医生怎么说?”
  “就说要再做手术,脑袋里还有血,不做的话,就等死。”熊女士答道。
  “再做手术得多少钱?”
  “加上术后的所有费用,他们给我们算了一下,大概…大概二十来万吧。”
  “嗯,确实不少。这么多年,一直是你们掏钱治病是吧?”
  “对的呀。”
  “相关的费用票据?”
  “都在这儿。”熊女士拿起一沓红红黄黄的纸,上下晃动。
  季律接过来,点点头:“这些很有用,你们谁照顾父亲?还是请护工?”
  “哪有钱请护工啊,都是我老婆一直照顾。后来家里钱都用完了,她就在医院做些手工活。我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打工支撑不了。”
  熊女士食指中指上发黄的茧因为这句话而格外显眼,可能是感受到了郝格的目光,她将两手合住,不安的搓着。
  “你们名下有房产吗?”季律的这个问题让郝格瞬间收回了眼神。
  “有的,我名下有一套。”金栋答道,随后小心的问了句,“有影响,是吧?”
  “对。”季律抬眼看向金栋,“因为是在沪东,有一套房产的话,到时候做法定监护人法官会有顾虑。”
  “哎。”金栋叹了口气,这跟他在房管局问的结果一模一样。
  “他们有个上大学的儿子。”郝格猛然想起来这一嘴带过的讯息。
  “满18周岁了吗?”
  “满了,今年刚满。”熊女士对于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那太好了。”季律放松了一些,语气也变的温和,“满18周岁的话,后面就有可操作的点了。”
  “现在您这个情况,我认为的难点就在于证明您父亲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现在的医院是不可能随便给您开什么意识不清的证明的,因为如果后面出问题,他们是要担责的。现在的公证处也是一样,而且还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季律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不过我在公证处有认识的人,我可以先把您父亲这个情况给她发过去看下能否公证处理,如果有难度,那就要找鉴定中心走诉讼程序。”
  “好的呀好的呀。”金栋跟熊女士纷纷点头,难掩兴奋之情。
  “不过诉讼程序可能会走的比较久。”
  “大概多久?”这是金栋很关心的问题。
  “特殊程序,也得三个月左右。”
  “三个月…三个月…我爸爸还是能等的吧。”眼神移向熊女士,也只是得到迟疑的点头答复。
  “行吧,那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让我助理打印委托合同。”季律说出这句话的信号,就是该郝格来谈费用了。
  “额,大概费用是多少?”金栋不好意思的扯起嘴角笑着,眼神有些担心。
  “一般这种案子我们都收八千。”季律明白这是郝格第一次谈案,所以自己报了价,“不过你们的情况确实困难,就按最低收费五千吧。”
  报出价格的那一刻,郝格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要结冰,心跟着提起来。
  贵了,她想着。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金栋又问道:“季律师,这个事,能成吗?”
  “我们律师没办法保证结果的。但是我觉得是有可以操作的点的,因为您的儿子已经成年了,后面您的房子或者您父亲的房子都是可以转给他的,所以后续的卖房并不是问题。现在是我们要抢时间拿到法定监护人的资格。”季律对这种问题早就习以为常,“您不走这条路,也没别的路能走了。”
  “是的…是的…”金栋轻声应着,他真的跑了很多地方,只有这里,愿意给他尝试的机会。
  “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季律瞟向郝格,暗示着再不签就走人。
  “没有了。”顿了两秒,手握成拳,“签吧。”
  两个字将郝格沉溺的情绪拉回,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两人。
  季律嘴角有了笑意:“好的。那您把您二位的身份证给我一下,还有这些资料我都要拿走复印,后面我们会仔细筛选需要的,免得缺漏还得让你们补。”
  “哦,好好。”熊女士开始将纸张都扒拉在一起。
  “小郝,你在这里跟他们再聊聊。”季律抱好资料,向郝格使了个得意的眼神后离开。
  郝格微微点头,但其实还有些懵。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就答应了这个价格。
  “郝律师,这个案子,没什么问题吧?”
  转回头就撞上金栋急需被确定的神情。
  “肯定是可以操作我们才会接的,如果没有可能,我们也不会跟您一起浪费时间跟精力。”话术,脱口而出。
  “也就赌这一回了。”金栋往后靠去,疲惫感不断的上升,“这么多年,估计这是了,怎么样,也对得起我爸爸了。”
  郝格看到熊女士的眼眶瞬间红了,鼻子也发起了酸:“能理解。我姥爷也是这个病。已经八年了。还好我妈妈有兄弟姐妹,能轮流照顾,很辛苦,真的很辛苦。”
  “那你们家还好,有人帮衬。我爸爸只有我一个儿子,也只有这一个儿媳。我们已经连房子都搭进去了,抵押给银行贷款治病。”
  怪不得,真的只有,这一条路了。
  十几分钟后,季律抱着更多的材料走过来坐下。
  郝格在他们签合同的时候看到两人的身份证,他们,才只有四十二岁。
  交完费,拿好律所盖章的合同,金栋跟熊女士弯腰道谢,嘴里说着拜托拜托。
  郝格同样微微低腰安慰着他们,送出了律所的大门。
  慢慢悠悠的走回办公室,看见季律在开心的说着这单签了。
  同事们也向郝格说着恭喜恭喜。
  挂着笑容的郝格在心里叩问自己: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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