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时代的第一个早晨

　　政府公告是在周三上午九点开始扩散的。
　　过去很多年后，依然有人记得那一天听到这个被载入史册的公告时候的极端荒诞感，毕竟那个时候华夏国只有少数十几座城市出现了较为明显的变化，而网络上的信息虽然闹得很厉害，但绝大多数人仍然不觉得那是多么非自然的事情。
　　以这一天为起点，与华夏国相邻的东瀛、高丽在同一天不久之后也宣布了类似内容的公告。第二天，以漂亮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也纷纷出示公告……全世界的人们对于公告上的内容进行消化、接受，则又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李小橘来说，这个消息在最初确实让她陷入到某种难以名状的情绪中去，她心想这个世界也不知道最终会变成什么模样，她没有关于新世界的各种兴奋好奇，但也没有什么惊慌失措或者失落——她想不到很具体的生活的变化。
　　看完那个消息的时候，她穿着睡衣打开门走到客厅，看到阿七正靠在沙发上假寐，笔记本电脑开着，屏幕上像是有什么程序正在运行着，鼠标旁边是一杯还冒着一些热气的茶。在不远处，她的白猫黑黑和他的黑猫小白靠在一起（其实是黑黑躺在小白旁边）。
　　“唔，你起来了。”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来。
　　“嗯，我看到了一条消息，你也看看吧……是政府发的一个公告。”李小橘在阿七身边不远处坐下。
　　“你饿不饿？我出去买早餐。你看你想吃……哦，来了。”阿七边说着便将正在运行的界面隐去，打开网页，进入新闻网站，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又恢复平静。
　　大概看了有二十分钟，毕竟很长，阿七淡定地关掉了网页。
　　“你吃什么？我给你带……一会儿我们边吃边说。”看到脸色有些迟疑的女孩，阿七这样安慰道。
　　不一会儿，楼梯里的足音逐渐消失，李小橘走向阳台，外边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雾气比着前些天又浓厚了一些。那种荒诞的感觉在刚才看到客厅里的场景时不自觉就消褪了许多，这个时候她才想到更多事情。
　　他可能早就知道了吧。
　　他以前高度近视，但现在眼睛看上去好像比很多人都要好。
　　之前看他有些胖，而且精神不是很好，但最近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他是在锻炼？
　　李小橘想起了阿七很多跟过往印象里不同的地方，他的身手，在警察局里的淡定应对，以及……他昨晚是怎么进到她租的房子里的呢？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
　　陈七的变化真的很大，但她又觉得还是很熟悉的那个人，不管是对着她笑，还是跟他在一起时候的那种感觉。
　　不管了，有变化也挺好的。
　　女孩站在阳台那里，隐隐约约看到阿七从楼下走过。
　　十六岁的时候有一段时间他们坐前后桌，女孩有一周身体不舒服，那时候她跟陈七也并不认识，陈七是历史课代表，学习不错，性格外向，但跟班上女同学说话都比较冷漠。那天下早自习，她因为肚子疼就没有立即下楼，而是趴在桌子上休息，结果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小橘看到一个满脸通红但假装镇静的少年站在桌子旁边问她，“喂，你吃什么？我给你带。”
　　语气有点冷，还有些不耐烦，女孩当时也很拘谨，摇摇头，抿着嘴不说话。
　　少年或许生了气，就没再问，转身就出了教室。但十几分钟后，重新趴在那里的女孩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放在自己桌子旁边，她抬头看到了自己之前买过几次的面包、红豆牛奶和一颗茶叶蛋，而那个少年则已经走出了教室，样子有些狼狈。
　　“李小橘啊，这次你不能再错过了啊。”
　　心里这样小声地跟自己说着。
　　客厅里的黑猫“喵”了一声，她回头看过去，眼睛眯了起来，月牙也似。
　　……
　　消息像长了翅膀，又或者像是融入了空气之中，迅速地向着每一个角落传去。
　　让整个国家在之后一个月里都久久没有从喧闹、混乱这种氛围里恢复过来的，是这样的一条政府公告：
　　“全国各族人民、海外侨胞们……”
　　“谨以华夏共和国政府名义，于华夏历1769年10月28日上午正式向全体国民通告一则消息，并将基于此消息，向全体国民宣布特殊时期国家政府在经济、军事、外交、民生……等领域新的举措……并通过了新的决议。以下将依序公示……”
　　“首先我们在此说明：当前网络盛传的种种非自然事件在很久前就已经被我国相关部门注意到，经过我相关部门的调查之后，最终发现并确认了一件事——外星文明在过去三个月甚至更早前降临了地球……而随后，基于不可避免的接触已经产生，且在经过审慎的权衡研究过后，我方开启了与外星文明积极接触的工作……并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此外星文明自称为原界文明，科技发展轨迹与地球文明大相径庭，能够展现于人类文明的科技中，其生物科技、空间技术、量子物理学等方面远远超出人类认知水平。根据我方科学家对若干技术的研究，推测原界文明掌握的空间技术超越虫洞建设理论，能够实现星云之间的超距传输……”
　　“原界文明拥有特殊的能量源，经研究后确认为高维空间能量粒子，此能量源在原界文明进行超距传输后自动与地球整个生态系统进行了融合，此过程共计需要需要一年，故此一年时间内，地球将出现较为明显以及强烈的气候异常乃至地质活动异常现象……与此同时，原界文明携带的大量生物改造制剂意外扩散……”
　　“原界文明智慧生物物种共计五类，不同于地球上智慧生物物种仅人类，同时此五类中有一类与人类生理构造极为接近……原界文明智慧生物大脑活跃度可在生物技术支撑下达到100%，经过技术交流，我们得知此类技术亦可以用于地球人类潜力的开发……副作用……精神异常现象……”
　　“原界文明自远空而来，经此文明代表自述，其来到地球的主要目的是避祸，以及寻找文明起源，实现文明延续。而经过我方相关部门的调查以及监视，发现该文明具有高度的自治能力，并未主动或者恶意伤害地球物种及人类……且该文明目前仍然维持有部分行政机构……我们与原界文明领导机构最终达成了协议。”
　　“……第一条，成立地球共治联席会议。列席成员国分为九大常任理事，与一般性理事……原界文明占据四席，即神殿两席，星辰联盟、天河之国各一席。地球……”
　　“……第二条，即日起，将由联席会议法制委员会重新拟定《新时代宪章》，自此之后，《宪法》等所有法律将在《宪章》框架之下进行调整及修改，如有相违背者，以《宪章》作为最终解释。”
　　“……第三条，华夏共和国行政区域划分将改变为九大区域，区域核心在原先经济民生基础上，在能量密度维度上做着重考量……”
　　“……第七条，执法机关将与原界执法团队进行对接，打击犯罪对象也将对所有地球上生存的物种纳入在内……”
　　“……第十二条，各区域在三个月内完成对区域内城市秩序的恢复，完成对原界种族、地球种族的安排，完成对降临者、觉醒者、普通民众的安排……”
　　“……第十七条，将设立特殊巡查部门，负责对于邪恶力量以及人类或原界种族内部孳生的异己力量的排查以及打击……”
　　“……”
　　“最后，谨以最为审慎的乐观态度，祝愿所有国民在新的时代拥有更好的生活。”
　　商都满城风雨，人们在不同的楼房屋舍间，或者吃着饭，或者看着新闻，或者接听到父母的电话，或者走在路上，或者听着广播……
　　更遥远的地方，更偏僻的地方，人们或者难以置信，或者四处确认，或者热烈讨论……众生百态。
　　阿七拎着早餐踏上楼梯，他在早餐店里驻足了一会儿，店老板倒是在淡定地炸着油条，小房间里的电视机前一群人在那里吵翻了天。
　　“我回来了。”。
　　发着呆的女孩听到门打开后传来的声音，抱着猫离开了窗前。
　　这是新时代的第一个早晨，他们吃着饭，说起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