赊刀客与瞭夜人

　　瞭夜台，是“曦”学院的最高建筑。
　　这座耸立的孤塔，52米的高度注定它是注视学院的眼睛。
　　塔台中，一台十几英寸大小的电视中传出猛兽缠打厮杀的声音，光影变幻，不堪入目。一位身形肥硕的半秃头大汉，抠着肚脐自在地哼哼。高挺的鹰钩鼻里一淌清涕半挂着，瓦蓝色的双眼吱溜溜地转动，“老刀，不要玩你那刀了，来看看人类艺术的巅峰，这才叫美！”
　　“你管这叫美？你是想杀生想疯了！”说话的中国男人穿着一身唐装，戴着半边框的眼镜，眼镜上系着金丝锁链。发丝和胡须梳洗的一丝不苟，虽然是一幅活脱脱的绅士模样，但他把玩手中刀具的模样真是比影视剧里那些杀手还要高明好多倍。
　　“嗐，我就喜欢两只猎物在笼中斗杀的惨叫声。哎呦呦，这表情也到位，只是这镰尾虎的扑杀真差，不够干脆！”
　　“真不明白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学院里人人仰仗的“瞭夜者”，可悲呀！”绅士扶额，微微摇着头。
　　看着绅士手中的刀翩飞不断，大汉猛吸鼻涕，加大了语音反问道，“那你呢？尊敬的“赊刀客”黄逸恒先生，不要告诉我，你经常往我这里跑，不是觊觎我满墙的猎物标本！”
　　“本王可以作证，他还真不是！”一个男人忽然间从窗台翻了进来，抖了抖身上的灰继续说，“这“曦”学院也就这儿算个不违禁的高地，观瞻星象很方便，有利于他的大衍天术。当然，更有利于他怀念她，对吧？”
　　见到男人的出现，两个人的身体同时紧绷又松弛。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人沉寂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身边，论实力，他两人绝对无法与他抗衡，与其紧绷对待，不如和学院里大多数的疯子一样，把生死看的很淡——如果生不能由自己来掌控，至少死要死得风度些、体面些。
　　“不知这位殿下有何贵干，蔽处简陋，实在……”半秃顶男人面容上尽是谄媚，搓着手，姿态颇似揽客的店小二。他也能从这个男人自称的“本王”中推断出凛影的地位，不敢不恭敬。
　　“今天在学院里闹了点事，你作为“瞭夜者”，把事压一下。”
　　“哦好，这是在下的荣幸。只是殿下怕不是单为这件事而来的吧？”
　　“那本王说本王是请赊刀客帮本王算算桃花运、事业运的，你信？”男人似乎对眼前这个半秃顶男人问东问西的态度很不满。
　　“殿下说笑了，在殿下面前我的预言能力是萤火与皓月争辉。”黄逸恒不卑不亢地微微笑着说。
　　“不必过谦，本王虽专通精神力，但预言能力方面确实是个门外汉。另外，把你的刀给本王！”男人语气中尽力显得友善。
　　黄逸恒犹豫了一秒，还是把刀掷给了倚坐在窗口的男人，男人的右眼燃着一盏琥珀色的光焰，深邃的让人无法直视，唯有垂首臣服！
　　“好吧，让你算命确实是屈才了，就当刚才是活跃气氛的玩笑。”，男人将刀尖抵在额头，嘴角微微上扬，“对了，这到对你没什么特别意义吧？可千万别是什么前女友赠送、家传宝刀或者读者友情赠送之类的东西。”
　　“不是他们还不至于给我寄刀片，这是装备组的经典产品，制式用刀HJ603”，黄逸恒面部微微抽搐，说话时像是被呛了一口一样，一旁的“瞭夜者”面目狰狞，他这是在尽力忍住对老友的笑意。
　　“想来也是”，男人顿了顿，旋即对到的品质做出了评价：“垃圾货色！”
　　男人说完这一瞬间，便用手握紧了刀柄。这把刀一瞬间如同活了过来，但旁人都能感受到那迸发出来的不是生机，是合金中生灵如同垂死的呻吟、怒吼、挣扎、臣服……这把刀原来举握着，象牙刀柄在下而刀刃却如烛柄上的蜡炬，融化而下，淌过男人的手时原先的暴戾和不甘顿时烟消云散，分明就是一条条汨汨流淌的小溪。事实上，一部分的“溪水”却“蒸发”了，没人知道合金元素会像水蒸气一样消散到何处去。新的刀刃在男人的手下凝结成型，仍旧发出白炽的色彩，半悬在空中赫赫生威，刃长也缩为一尺有余。
　　黄逸恒眼中流散着迷惘，他不知道眼前这个莫名的男人是谁？在干什么？这个男人和“神”极近似的身形和气息，说是兄弟二人并不过分。
　　可是他见过“神”，也见过几位王所以他很清楚眼前的这个人远没有“神”那般强大，但若要是和“神”之下的列王相比，男人的强大又是那些王望尘莫及的！
　　说起来他那巅峰般的铸炼技术，估计除了“神”，没有谁有这一脉伟大的传承！说起来也没有那么扑朔迷离吧，从他的服饰来看，是王服，“悯”字？或许真的就是传说中“号纳”空间两大亲王之一的悯王殿下。
　　那他为何为己铸炼，黄逸恒完全不懂。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喏，有时间在非洲找个沙丘埋了他，在沙尘上写下碑铭。嗯，就按老规矩，写“往生者”三个字！”凛影把象牙刀柄丢给黄逸恒。这时凛影的额发忽然被一阵风吹下，遮住了燃烧炽烈的珀焰瞳。
　　“如果说这象牙的主人生长在非洲，那么那绿洲现在成了沙漠，我也能理解。但在沙丘上写碑铭，何来长久？一阵风过就残缺不堪了！”，“瞭夜者”急躁的直搔那颗毛发稀疏的头，想捋出什么思绪。
　　“谁心里还没块绿洲呢？世事来往，哪能谈长久，应是往事随风散。”黄逸恒轻声叹息。
　　“嗯。”凛影微微颔首。
　　“受教了！”，二人皆抱拳行礼。
　　“没打算教你们，我只是觉得公益要以身作则。小时候看成龙、姚明的公益广告多。而这么多只是你们自己悟的”，凛影展颜一笑，然后用指节轻轻叩击尚且炽红的刀刃的侧面。一声轻盈的刀鸣振开一阵劲风，把原先散落而下的额发振回原处，凛影眼瞳中的火焰微微黯淡，那从无到有的失落，仿佛席卷世界，命令这个世界同他一起失落。
　　“切，还是垃圾嘛！”，凛影完全不顾及刀刃上正在形成的刀纹铭文，轻轻一挥手，刀刃化作残影，支离破碎。
　　“果然和他比还是差多了！”，凛影所指的他，在看来应该就是“神”！
　　凛影有凌空变出几块金属材料，重新开始铸炼。
　　如果是装备组的专家来看，一定会被这大手笔惊得或哭爹喊娘、或敬天拜地、或呆若木鸡……赤混金、层祛星锌、嚇煞雪泉水……无一不是被视作铸炼中的传说级别的神品材料！
　　第二次，又一阵刀的鸣声幽幽荡荡，“切”，凛影轻啐。
　　第三次，刀鸣声如死一般无力，二人以为又失败了，却听到说“事不过三，这次倒有点像样子了，就先将就着吧！”。
　　凛影的声音中竟有些许欣喜，仔细看来竟发现他的额角有一层细密的汗珠！
　　刀刃飞入黄逸恒手中，无鞘无柄，却能虚空持握，这让黄逸恒的手有些颤抖。
　　“今天杀了你泳池的鱼，算作替老哥补偿你了。”
　　凛影伸了个懒腰，翻身进入了这个房间，径直向内墙走去，随手抓出一把枣丢给“瞭夜者”。。
　　“益精补血的，多少吃点。算我换这些标本的代价。再有就是换个癖好吧，这个太暴力了！不如像我的启蒙老师学学。”
　　“瞭夜者”呆呆地接住枣子，看着凛影在取下那些标本之后，贴上了一张衣着还算是不暴露的陇泽萝拉的海报，背手而去，留下一句“号为王，位也尊。曰为悯，性也僻。余一人，却也谬。”并不押韵的句子，人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