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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你在去年第一次来见我的时候？”
“嗯。”
“确实，结束的……可以说是十分草率了。你能告诉我，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只不过写着写着，自己就不自觉带入进去了，但是又觉得自己不配那么美丽，不配那么完美。”
说着，她不禁低下头。
“可以理解，你知道人们在构思自己笔下的人物的时候，或多或少会带入自己的影子。”
他把目光从一支钢笔慢慢移动到她的脸上。
“而且，笔下的人物越是完美无缺，越是品格高尚，你就越不敢把自己带入，但是你的需求又会让你进去这个角色，于是，你就可以在这个角色完美无瑕的基础上慢慢抹黑，直到它的高度与你平行。”
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也没有说话。
“不过，从这个结局来看，你和我撒了谎对吧？”
依旧没有反应。
“最后，她，哦，也就是无期…对吧？…无期死了，死得很迷离，很委屈，甚至很凄惨，你连一个好的归宿都不肯给她，甚至仍旧让那个恶毒的人逍遥法外，对吧？”
他叹了口气，仿佛对着一个不争气的孩子一样，无奈地说：
“你的心里仍旧把自己贬的很低，低到无论你怎么样降低那个人的高度，无论让她怎么受玷污，怎么被折磨，你都觉得不舒服，最后，你放弃了，把一切都迅速终结了，让她也消失了。可你给我的调查问卷，每一项都是费了心思的作假，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对不起，老师。”
她低着头，慢慢收回了那部分原稿。
“唉，你也别总憋着自己，毕竟，你活着，不是活给别人看的……算了，你半夜来找我，总不会是让我给你看你的小说吧？”
慕星仪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方仪教授，也只有在这位老先生面前，她才能像个孩子一样，讲这样孩子气的幻想。
老师看她的眼神越发慈祥，但这更让她心生恐惧。
“老师，不求您认为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知道，我说的听起来，真的很像妄想症，您让我去做什么测试，我也会去做的。我只想让您看看，就这篇小垃圾的文章，究竟能不能成为先知之类的……”
她问着问着，自己也没了底气，只能双手捧着玻璃杯，企图从这杯热水中得到一些温暖。
他站起来，把客厅的灯打开，倏忽间，整个大厅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他穿着睡袍，胡子修剪得很邋遢，一副眼镜大得几乎占了他的半张脸，尽管年过花甲，但是却毫无臃肿懒散的模样，不修边幅反而显出活力与不羁。
他一遍思考着这个问题，一遍踱步，尽管他真的认为这只是她的一番幻想，也怀疑她确实有妄想症的趋势，但这不影响一位教授对问题严谨的态度。
他坐回了那个黑皮转椅，似乎是想好了答案。
慕星仪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心里也知道他很为难，不禁连喝水都要双手捧着玻璃杯，小心翼翼地含住，咽下。
“我想让你先看点东西吧。”
教授拿出一张图片，上面的文字星仪一个字也没看懂。
“这是玛雅人在石头上刻下的文字，你知道为什么后来人一直把这这些文字看做是预言么？”
“因为这本身翻译过来就是预言吧，我猜。”
“不，这文字经过岁月的侵蚀，已经锈迹斑斑，能翻译的已经屈指可数，翻译的准确度，也无从考量。”
教授抚摸着这张照片，仿佛真的在抚摸那块平整的布满苔藓的巨石。
“但是，这金字塔确实就出现在玛雅遗迹，而且没有任何证据能表明，那群野人能够修整并且移动如此巨大的石块。也就是说，古文字不下数百种，但，能够取信于人的必定有强大的非自然力量作为支撑。
而且，你的那篇小说中不是提到过嘛，会爆炸的金色的石头，就在你那个什么…咒语下面，这就是取信于人的关键，就好像古人总是弄出一些神迹来蒙骗属下效忠一样。”
“所以，这是有可能的是么？”
慕星仪捧着自己的稿子，仿佛获得了什么惊喜一样，一幅想笑而憋着的感觉。
“比起这个，还是希望，你能渐渐接受现实，和亲人沟通一下，唉，也许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但我希望…唉，算啦！你能高兴就好。”
“谢谢，老师！”
慕星仪抚起校服的裙子，深深鞠了一躬，含着笑跑到门口。
“等一下，你认识一个叫风凌的小伙子么？”
“啊？也…算认识吧。”
“他也来过，问过类似的问题，有兴趣的话，你们两个可以讨论一下。”
方仪是大学里有名的人文心理学家，在各种时代下的人文心理有着很深刻的理解，但反过来说，也是不怎么受关注的教授，因为这门学科在这所理工类大学可以说是冷门到一定程度了。
风凌和自己一样，主修的专业是复合材料，说白了，这个专业和人文心理几乎没有任何交集，而且，刚刚方教授也说了，是“类似的问题”？
怎么个类似法？
而且，有个非常值得怀疑的问题就和他有关。
总之必须去问个明白！
慕星仪回到家，本来教授夫人说什么也要送送她，怕半夜出什么事，但转念一想，两家之间不过两栋楼之隔，也就没多想。
她强迫自己在床上躺着，手中摆弄着那个手机，这部手机还是父母上初中的时候给自己买的第一代智能触屏手机，可以说是老掉牙了，在这个5g时代，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想了想，她脱掉衣服，摘下眼镜，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在这反复的挣扎中，终于缓缓进去梦乡。
并不美好的梦乡。
......
这是沉寂的一天，没有王的命令，这三个人算是保全了三具尸体，埋他们的士兵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请您不要记住小人的脸，请您不要戕害小人的灵魂。”
这群士兵都用黑布裹住脸，并不是嫌臭或者瘟疫，更多的是怕他们的鬼魂记住自己的脸，秋后算账，把仇恨发泄在自己身上，就像之前给王下葬的几个士兵，无一例外，全部惨死。
大家都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也就草草掩埋，也没在乎是不是活着，是不是还有机会去救活。
突然，泥土中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痛不可遏，几近疯狂。
“鬼，是鬼！”
“求求你们别杀我，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求求你们入土为安吧！”
一群人边跑边嚎叫，仿佛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由哭转笑，转折的没有一丝预兆，幸亏士兵跑远了，不然没被杀，也被吓死了。
无期躺在土中，边笑边哭，任凭泥土在自己嘴里肆虐，只是笑，只是哭。
自己的一生，也许就是这么惨，无论怎么隐忍，怎么委屈求全，最后换来的，就只是亲人和自己，哪怕是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人的惨死。
这算什么？
她挣扎着从土里爬出，尽管自己的血已经流干，尽管自己的脸已经惨白，尽管自己已经尸僵。
但她很明白，自己成为了怨鬼。
她很高兴，甚至算是狂喜。
因为苍天给了她复仇的机会！
突然，从旁边又爬出一具尸体，同样的僵硬，面目狰狞，似乎保留着死前的痛苦和愤怒。
但她一眼就看出那是居夜。
她猛然背过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副鬼模样。
她掩面痛哭，当自己身边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时，一切坚强都成了泡影。
但他从后面慢慢抱着她，两具冰冷的尸体相互依偎着，但两颗紧紧依靠的心却十分炽热。
泪水打在他的手上。
“对不起！”
“你还欠我东西呢。”
一把剑，一首曲，一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