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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睁开眼睛时,这次到来的不是那个干瘦的恶魔,而是一个戴着蒿草斗笠,穿着蒿草披风的一个老人。
她没有什么反应,仅仅只是呆住了。
因为她所有的反应都已经枯竭了。
孑然看着残破肮脏的她,用手剥开她额前散乱的头发,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冲出门,想对着该死的愚昧的村民大发雷霆,但是看着他们颤颤巍巍的,犹如羊看着狼一般恐惧的眼神,他放下了拳头。
他回去抱起她,她仍旧用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却几乎没有让他感知到。
但他感知到了。
活着本就不易,苦难更是常事。
你就跟着我吧。
镇子上比村子里热闹很多,仿佛当初和二婶子和狗蛋子一起赶的集市。
“爹,今天咱们还学吗?”无期对孑然兴高采烈地说。
“哈哈哈,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都带你到这了,就算让你回去练功,你能乖乖听话吗?”孑然真犹如看女儿一样看着她。
“嘻嘻。”
她对这里充满了好奇,她从来没来到这么热闹的集市,卖的各种物件都那么奇特,几乎每一件东西都让她驻足观看好一会。
他摸了摸她的头。
“好啦知道了,爹没钱,不买的。”
在孑然眼中,她就像是河边的浮萍,无论怎么拍打,依旧顽强地活着。
自从抱她回来,她就如同失忆了一样,对那些事只口不提,只是随遇而安,甚至连哭都没有哭过一次。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给她起了个并不好听的名字,叫做无期,意思是没有多少时日了,这不是一种诅咒,而是一种中庸之论,如同村民以狗蛋狗屎命名自己的孩子,就是希望这种贱名恶名,能够承担他的厄运。
很明显,她以前没有享受到名字这份欢乐,对这个称呼格外兴奋和敏感。
孑然还是给了她两个贝币,让她自己挑好东西。
她兴奋地看了看这,看了看那。
最后,她挑了个又长又尖的海螺,她吹了吹,格外好听。
“你还会吹这个?”孑然好奇地问道。
“嗯,以前学过。”无期漫不经心地回答。
点到即止,不可深究。
“不过,爹,你为什么不让我对外展示咱们的……”
孑然脸色一变,但这表情的变化顿时让她捕捉到了,话语戛然而止。
他脸色缓和下来,对她说:
“无期啊,我没有孩子,所以只能把这个手段传给你,尽管微不足道,而且还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但是…唉...没办法啊…”
孑然看着自己的双手,不禁有些迷茫。
无期并不懂他说的杀身之祸是什么,只知道他给自己的,是力量,是让世人恐惧的力量。
“所以,爹的修为,是家传的么?”
“嗯,是我们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可惜我不成器,没办法发扬光大了。”
孑然看着无期的花颜,微笑一下。
“可别指望我,我…我可不行。”
她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一脸害臊地说。
“你再为我吹一曲吧。”
“想听什么?”
默言......
“呵......”
一曲《忘忧》徐徐而来,仅仅凭借气息的起伏,就能彻底掌控音律的变化,抑扬顿挫,此起彼伏,宛若高山流水;情起缘落,乐以忘忧,宛如世外桃源。
“真想每天都能听到阿期的笛曲……”
“我不轻易吹的。”无期突然打断了他,语气沉重而饱含惆怅。
“所以爹想听,就要哄好我哦。”她一扫烟云,又是一幅阳光笑脸。
孑然再一次摸了摸她的头,这一次却充满了怜悯,或者说怜爱。
突然,一队全副武装的人马冲到集市的中心,开始收“贡”。
每个人,都从自己本就空空的粗布口袋里,拿出今天仅有的贝币,放到马袋里。
这是商贡,弃农从商,是对皇帝的大不敬,所以商贡格外严苛。
还有正常的区贡,就是这个镇子拿出自己的特产供皇帝陛下享用,很明显,在这个圣咒之地,自然就可以把那种石头拿来上供。
圣咒,救活了多少饥荒的百姓,当地百姓甚至为它建了一所祠堂,将它称为“神”。
孑然搂着她,躲开了战马扬起的尘土,也避开那些乱收乱征的暴徒。
“这次入贡之后,咱们就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孑然平和而深沉地说。
“是...非之地?”
无期来到这已经三个月了,尽管孑然把她周围粉饰得如何岁月静好,但她的机敏依旧能让她看出来,孑然所处的位置多么尴尬。
圣源镇,正如其名,是本次圣咒降临的地方,也正是孑然管辖的地区,如今正被皇帝眼睛盯着,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况且,这种石头的价值因为皇帝的欣赏,如日中天,引得周边镇落的眼红。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回到家,无期侍立在孑然身边,看着各种用那石头雕刻出的物件,凝神许久。
出乎孑然意料的是,她不仅没有露出喜爱之情,反而如同看到仇人一般,怒目相向。
孑然把箱子盖上,没让她看太长时间,也没让这个家伙多看几眼。
这个人名叫居夜,是皇帝的亲兵阵长,派他来干征收这种事,足见皇帝对这种石头的喜爱。
他全副甲胄,腰佩宝剑,面容俊朗,英气逼人。
他是个尽忠职守的士兵,对这种东西也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是摆摆手,招呼了几个属下,将东西抬走。
“多谢大人。”
他颔首微倾,施以敬礼。
“慢着。”
一人一瘸一拐走上前来,狐裘风帽遮住了他的脸,只能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宛如指甲划过铜镜的声音,让人难以入耳。
居夜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家伙,尽管平级,但素来文治于武,况且他只是征收士兵,真正负责交涉的,还是这位闾长。
“带我去看看圣咒原地。”
声音依旧难听。
“大人,这没什么必要吧。”孑然有些不高兴。
“吼?看样子,长老不愿意配合啊,原来,传闻所言非虚啊。”
孑然咬了咬下嘴唇:“哼,不知所为何事?”
“就是去看看,你就当,是我的好奇心,如何?”
他暗中攥紧拳头,转而成抱拳之势,行了个礼。
“那请吧,不过只能是您一个人。”
他转过头,对无期说:
“你就呆在家里,照顾好居夜大人。”
“嗯,知道了,爹,我会的。”
她边说边读着父亲的眼神,可惜,他并没有给她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不过有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来者不善!
无期把目光转向这个英俊的战士,对他妩媚一笑。
任凭倾国倾城,却难动摇一颗战士的心。
“将君,请用。”
他并不习惯别人称呼他为“将”,毕竟自己身份也并不高,所以摆摆手,言道:
“不敢当。”
也没有别的话,只是接过酒,一饮而尽。
“嗯,味道不错。”
也没有别的话,仅仅称赞一句。
两人一度陷入尴尬的境地。
无期只好找话题和他聊天,毕竟这么尬着也不是事。
“将君,您喜欢这种石头吗?”她似乎无心地随口一问,“据说这种石头有魔力,见到它的人都对它爱不释手。”
居夜仍旧面对着空气,没有转头看他,一口将酒扬尽。
“不喜欢,这种石头害人害己。比起这种石头,我还是更喜欢你。”
实在太突然,她心理没有准备,况且他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又怎么会?
也许仅仅只是普通地夸赞罢了。
“多谢将君,不过,为什么说那石头害人害己?”
这次他正眼看自己了,只不过带着略微凶狠的目光。
“对,对不起,是我不该问。”
“算了,没什么,迟早也会公之于众的。”
他的眼光由坚定慢慢地变为悲伤。
“我敬爱的陛下,伟大的王,英勇的战士和先驱者,已经永远离我们而去了……”
“哦,然后呢?”
她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悲伤,因为她也不理解他们之间为君臣,为战友的情谊,只知道皇帝死了,还会有另一个,与自己何干?
没有回答。
“那,皇帝怎么死……怎么驾崩仙逝的呢?”
他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站起来,打开门想要走出去。
但想了想,又把门推了回去。
“因为他吞下了那块石头,因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永生,这是他身为真龙天子的证明。”他言语间带着憎恨,还有责备。
“那为什么说害人呢?”
“因为他的儿子继位了。”
“有什么关系呢?”
……
无言......
时年公元前1076年,帝乙之子
子辛即位,世人称之曰“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