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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论政宴品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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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州境
  “北郡王爷,刘达强攻宜州境,徐国老恐难以维继,早先密信我等求援助。今逢国丧,不敢轻易动兵,唯恐不敬;然宜州地处要害之地,不可不虑,而今我等5人联合上书拜请王爷做主,愿马首是瞻。”
  赤髯公含笑不语,手中轻抚长须。
  门客私自交换眼神,竟无一人发言。
  北郡王忽然长叹一声,抬起眼睛,环视众人,斜眉一挑,道:
  “诸公今日为何一言不发?”
  “臣以为,而今正为乱世,诸公当兵分三路,一则前往都城护守新帝登基,以表君臣只情,二则派兵强攻刘达,以正朝中法度;三则遣能人谋士游说各王、,以保江山社稷!”
  说话之人乃是子路,诗词文采不世之材,言未毕,高抬头颅,目光直视周显。
  “子路不才,愿替诸公出访南安王、中顺王等,成全您忠义之名!”
  几人面面相觑,下意识摇了摇头。
  “主公不可!眼下时局不定,怎可冒然出头、轻易动兵?届时不说成全忠义,反而被他人拿了个野心犯上的罪名!”
  “陆林峰,尔敢口出狂言?”
  “哼,因时因势方可不败,刘工、子路常日礼义廉耻挂在嘴边,可曾睁眼看看如今形势?怀安一面靠山、一面临江,西北两处被礼郡王重兵把守,且不论他能否让我军进城,就说长途跋涉而往,到时若发生冲突,兵马疲惫,又有几分胜算?况且宣帝、礼郡王虽是主公兄弟、同为昌帝之子,但前两者不睦多年,他之心意,犹未可知。不若暂退一步,坐山观虎斗!礼郡王既是都城最近一道防线,论冲入都城,无人能快过他;却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任何人想要染指皇城,必与之冲突!以下臣愚见……”
  陆林峰说着微微抬头,不经意地从下方瞄向周显脸色,微微一顿,随后道:
  “恐怕他……若非早有谋反之意,迟早也要被逼反!”
  “放肆!尔等敢口出狂言?可知这是谋反之罪,难道想祸只北郡王否?”
  老臣于让挺身,厉声呵斥。
  周显微微一怔,明显有怒色,不过转瞬即逝,随即摆手示意于让做下,含笑道:
  “呵呵呵,年轻人想要建功立业,难免年轻气盛,不似刘工、于让两位爱将思虑周全。忠君爱国乃是我等本分,只是乱世当道,更要讲究方式方法、从长计议。得尔等相助,相必日后必成大事!听闻古时先贤曲水流觞以议大事,未出山门而谋定天下事;不妨我们今夜也仿效,开设论政宴,如何?”
  得月楼内
  白雾散、云幔起,重峦翠屏拥锦绸之秀丽,三环红灯拱台顶之华彩。
  锦绸如梦似幻、薄弱蝉翼,自顶梁垂下二十四匹,长方皆为四丈,四角下压八大块玄铁镇尺。镇尺浮雕云龙吐水,银纹镌刻其上。
  恍惚间可见其后丽人端坐,缥缈不见神色,却有阵阵幽香,破满而出。
  喧嚣初定,黛眉方展,一旁侍女便恭敬退出锦绸,来到台前,朗声说道:
  “古人云,文以养德、武以明志,这第一试便为才”。
  手中翩然一指,正落在台脚一排乌色巨笔之上,此笔浑身乌光含而不放,定于台前岿然不动。
  续言:“此笔寒铁所制,远非不同毛笔可比。”
  转而移身锦绸之处,道:
  “此锦为巧夺天工之秀,丝缕如水,飘然若风,共绣春华秋实四季二十四景,线采赤橙黄绿五色十光。只是红粉易逝,谁若是断了这锦绸,可谓大大的不雅。”
  “今天这第一试,便是请在座的公子运铁笔之威势,沾上这化银之墨,于此绸间提上诗文,不过诗文中必须含有我家小姐的诗号,诗成而锦未破者,方为通过。”
  台下众人戚戚焉,忽闻三楼之上一朗声道:“力运铁笔,方可御均衡;银墨黏而厚重,以其韵诗,可谓出淤泥而不染。比鸢小姐的比试真是越发精妙了。”
  来人华袍斜披不遮体,坦胸露半乳,面色嫣红嘴轻弯,神似坏笑,俨然一位完事不公的公子哥。
  台下之人闻言一片轻沸,纷纷抬头、偷偷瞥视,又似忍俊不禁;台前的权贵亦低头暗语,倏尔露出调笑的神情。
  原来,这说话之人正是方才打得晴儿皮开肉绽的金克己——金公子。
  小斯递来衣裳,回转身姿,锦裘披挂,顿显一副飘撇浪子的神容。
  入夜,北郡王府,灯火通明。
  几番推杯换盏,歌舞已知尾声,主题重回政事。
  子路与刘工对望一眼,后者起身,欲旧事重提。
  “子路,来来来,见你起身,莫不是还要敬我酒?我府中之人,唯你有量,来,我们对饮三杯!”
  说罢,派人将其拉至自己身边,对饮三杯。
  “人生如酒,入口辛辣,待缓过神来,已是半百之人;想当年我初来此地,年龄比你还要小上两岁;而今,母亲已经过世十余年啦!”
  言罢,眼泪划过眼眶,拉着子路又对饮三杯。
  “人老了就爱多言,让子路和你们见笑了!”
  “不敢!”
  “郡王至孝!实则我等榜样!”
  子路欲言又止,似乎情况并未按他预料,正不知如何转回正题。
  “哈哈,不过说到年龄,我与金国丈倒是同一辈人,子路,你看我与他,谁更年轻啊?!”
  “子路不敢!我一直在郡王府中做事,从未进过京城,更未见过金国丈!”
  子路哪里还敢坐在周显身边,连忙想要退下跪拜,不料被他一把拉回。
  “年轻人,慌什么!没见过就没见过,我又没责怪你!久闻子路诗画双绝,今儿我接着酒兴,倒是要考考你!来人,上文房四宝!”
  说罢,仆人端上文案、纸笔。
  “既然你未见过金国丈,那我来为你形容一番,画完之后给众人看看,若是有一处不好,可是要惩罚的哟!”
  子路不敢推辞,只得伏案作画。
  “金国丈生得一副好骨架,顶天立地,可谓我周氏撑起半边天!”
  “金国丈舌灿莲花,可为皇帝进忠言!”
  “金国丈身姿妖娆、多才多艺,最长袖善舞!”
  “金国丈手掌宽大,天下之事均可运筹帷幄!”
  ……
  一盏茶的功夫,子路所画人像恭敬送入周显面前。
  他又畅饮了一坛美酒,道:
  “哈哈哈,本王今天格外尽兴,看来是醉了!不过大丈夫无戏言,既然早先说了画的不好罚你,可不能因酒误事!”
  说着,笑吟吟地上前观看。
  “嗯?这手掌过于宽大,莫不是算盘打多了?不像,罚十军棍!”
  “主公!子路乃是谋臣,只怕这十军棍他受不住啊!”
  “哦?徐工,子路说他未见过金国丈,故而我让他按我所言作画;如今我觉他画的不好,莫非你曾见过金国丈?”
  “啊?!在下不敢!”
  于让说着跪在地上连连扣头不止。
  “这是为何啊!?正好,还有谁见过金国丈,我们一同来品鉴,省得错怪了子路!”
  众人皆离开座位跪拜,无人敢抬头。
  “既然你们都没见过,只好我一人评价!”
  说完,饶有兴致地指指点点:
  “金国丈嘴哪里有这么大,莫不是要嘴大吃八方不成?,不像不像,再罚20军棍!”
  “身高也不符合,以这个身高,恐怕新皇帝连他膝盖都不到!罚10军棍!”
  “腰身过细,哪里有高官之像?倒是如同台上的戏子般!不妥不妥,再罚20军棍!”
  ……
  众人畏惧不敢言,转眼间已经累计100军棍,子路更是吓得脸色发青,一个劲的扣头,刘工也不敢再言语什么。
  “罢了罢了,今夜尽兴,本王实在困乏,就先行离席!当日事当日毕,说好得约定,不可推至明日!”
  转身又望向子路,语气甚是不解。
  “子路这是为何?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如今做这女子之状,何不令你父母妻儿蒙羞?”
  子路闻言,浑身一震颤抖,顿时不敢再动一下。
  “呵呵呵,这就对嘛,明日我们再饮!”
  ……
  “哎呀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昨日之事,我再无印象,只记得令子路作画,怎将他活活打死了?!”
  北郡王府内,当着一众门客的面,周显显得懊悔非常!
  刘工等人一言不发,眼中全是惧色。
  “子路一生为国,如今新帝仍未登基,恐他死不瞑目啊!来人,将其头颅取下,放置于北岗旗子上,面向西南,定要让他亲眼看见都城盛世!”
  “刘工,你带着晓谜、武丑等人,将其遗体送与烈士陵园。念你们往日深交,便为他守灵五年吧!也算替我,陪着她,再续主仆之情!”
  此刻,距离新帝登基,还有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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