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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两人穿过城外冷清市集来到护城河旁吊桥口，一队衣甲鲜明的军士将两人拦下索要军牌查验，这镇关城乃龙炎关后方重要军镇，并不随意接纳平民入内，只有隶属于这龙炎关的联军可凭军牌进出。
只见那迪哥从怀中取出一面铁制的圆形牌子，牌子只有掌心大小，上方有一个小圆孔，正面是一个屯字，这表明他是一位屯长，背面中间纹有“01/1/2/01”意为一营一部二曲屯长，在数字两侧各纹有一柄蓝刀，纹刀表示他是一名轻步兵，而骑兵则是两侧纹有一刀一戟；蓝色表示他来自庐陵国，因各国均有自己的色帜，在战争中不同颜色的旗帜则代表了不同的国度，但是在龙炎关这个特殊的所在，为了统一作战各国不再使用各自的色帜，统一改为了黄色为主，唯一留做区别的就是军牌上两侧兵种纹印的色彩，其它各国为江宁红色、燕云黑色、戈阳青色、彭东白色，即便是这样的区分也仅仅是对没有司职的新军，一旦正式派遣职守时即会被编入联军战斗序列，从此再无国籍区分；因此那迪哥的军牌表示他是一名来自庐陵一营一部二曲一屯的步兵屯长，而庐陵的一营却又是整个联军中的特殊存在，这只部队直属于第一都尉古纪褚，且无论何时它都是一只新军，它最重要的职能便是负责联军所有新军的校练及考核，因此这只部队也被联军称为“练军营”。
而他身边少年亦从颈上摘下一枚小军牌，只不过少年的军牌正面是一个大大的卒字，背面与那迪哥一样只是数字不同“03/1/1/02/49”①看来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兵丁。
那守门军士接过二人军牌查验一番后便递还并向那迪哥微微鞠躬行了军礼以示对长官的敬重：“据今日出入条例，庐陵国驻镇关城各营新军皆可卸装出入。”
说完后便挥手向卡口的同伴示意放行，并退身让开了过桥通道。原来这镇关城不仅不允许平民随意出入，就连驻守军伍也不得随意出入，只有轮休或新到军伍可在不带装备的情况下自由出入，平时出入必须出示文书。
两人接过自己军牌后也微微向那城卫军士颔首便继续向城内的军营行去。
这百里镇关城常驻兵力不足万数，城外拱卫城池、维持周边治安的驻军有万余人，除此之外，为城外驻军及龙炎关提供补给的民夫军仆数量多达十万之众，可镇关城却显得的异常冷清，只是原于这是一座标准的军事化要塞，城中没有商贩、没有平民、没有商铺，所有屋舍全都是军库、演武场及军营。
两人进城后径直向城东驻军军营而去。
城中有军营无数，若论规模大小及功用当数新军五营：南北各两营，东面一营，分属五国。而东面这座更确切的说并非一座军营，而是一片营区，这当中也包括了庐陵军营，每次新到各国军伍分配都会在此发布，只因这龙炎关第一都尉古纪褚便是庐陵人，自然他处理公务的都尉衙门也就在这庐陵军营中。然而东面军营所驻不仅仅是庐陵新军，更有驻扎在此的镇关城铁卫及部分勤卫军，为此东营也是镇关城中最具规模一座。
至古纪褚为止，古家已经在这龙炎关驻守不下十代人，出任都尉军职者前后也有不下二十人，而百年来历任龙关将更是十分看重古家人，自古纪褚父亲起特设第一都尉之职，而此职自设置以来便也只有古家人担任，及至古纪褚时古家已是人丁稀薄，同辈之中仅剩了古纪褚而已。
龙炎关守军来自五国，每五年由五国共同推举一位龙关将，号“镇关元帅”，统领各国军队。
被举为龙关将之人必然名望崇高、身份尊贵并具备非凡治军之能。
名声在外方能使诸国之军甘于尊令，身份尊崇才可在必要时不惧权贵。龙炎关如此关键的天下要冲所在，没有相应治军领军能力断不可居此要位，当然在遴选龙关将时还有诸多考量因素诸如为人、处事、决断、调停各国分歧等等，但除此之外最关键的一点——典守！
作为龙关将统领五国联军在此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扼守龙炎关，切断天狼山脉东西通道，为此目的龙关将一切施为皆为所准，必要时龙炎关守军更可独立于五国体系之外。
由此五国对于龙关将的选择也是慎之又慎，历任龙关将到任之日，便是下一任龙关将遴选之始，各国使者会齐聚于澎湖之滨提交人选，并对这些候选者进行筛查，当确定人选后往往还会向现任龙关将征询意见。而这一任龙关将正是来自江宁国的江陵王风淳。
风淳，江宁皇族，是现任江宁皇帝风鸿胞弟，在风鸿与王叔争位时有拥护之功，两人更是兄弟情深，加上风淳为人沉稳刚正，决断果魄，多年南征北战，确是江宁乃至亚兰大陆数得上号的名将。如今贵为江宁首王，江陵城城主，封江陵王，是为江宁“四国柱”之一。由这位风王爷担任龙关将确是天下敬服。
龙关将之下，五国各有一名上将督办本国军务及统领各处守军。
除此六人再无正印将官，一则为了削弱来自五国政权对于龙炎关守军的影响，二则也是为了简化龙炎关守军的编制，毕竟原本为了一个简单直接目的聚集起来的联军反而使得的龙炎关守军内部更为复杂，为了避免将家国矛盾带入联军，尽可能的缩减联军的高级将领，简化联军的结构不失为一个明智的选择。
由此在联军中都尉便成了中坚武官，而第一都尉无疑更是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超越了一些出生世家贵族纨绔子弟任职的将领，诸如驻军、操训安排、军备调配、镇关城防务这些都是由第一都尉在统筹，至于新军的分配及公布自然就成了第一都尉责成之事。
此时已是公布新训分配之时，东营外早已立起诸多公示牌，依循五国之别分有五片公示区域，只是眼下并无多少人在查看。说白了这决定是联军高层会同城主府商议所定，各营都尉毫无疑问会直接收到来自城主府的军令，而下级兵士更多是听令行事，对此自然没什么兴趣，唯一对此有关心的是那些中低级武官，像军候、军司马、校尉什么的，他们关心的其实是自己的性命与前途。
少年二人倒并未去公示处查询，而是径直向军营一侧居房行去，那是一些专供联军高阶武官及将领的私宅。
待得二人将将走近一座宅前，却是闻得一阵肆意笑声自内响起，随声一人夺门而出。这人雄武魁伟远过常人，身负重甲却将一顶精铁兜鏊夹在了腋下，露出顶上剃得精光的秃头，显得极是跋扈。不过瞧这身甲胄应是一位都尉营首，看年岁应不过三十。
此人生得很是高大，怕不是比那迪哥还要高出半头，身超八尺可是真不多见，那身形之雄壮更不是迪哥能比拟。一颗光头下那其实并不短的脖颈却因粗壮之极倒似不曾有过，其上青筋受鼓张的肌肉挤压由脸侧径直向下蔓延，随着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肌肉轻轻跳动着。光这脖颈的粗壮已是骇人听闻，目之所及便是难以预料的雄壮力量如汹涌洪流般震撼着它们的主人。再看那身都尉甲，怕是当得他人两件大小，此人便是穿着这一身重甲依旧健步如飞，丝毫不觉满身精铁的沉重，或许在他觉来，不过就是一身画着精铁的麻衣，那张志得意满的脸上尽是狂傲之色，一看就是血性爆裂之人。
这人大笑着出门而来，却是瞧也未瞧一旁二人，径直向大营而去。
“启猛，启司徒胞弟。煜津，这也是你三营都尉。”
那边二人还未从这彪悍之人的震撼中缓过神来便听得身后之音，待转过头来只见门口台阶上一人身着轻便军服，短发短须，相比起那启猛的粗壮来这人反倒更显精练结实，便服之下隐隐透露着杀伐之气。此刻这人正一手握着腰间刀柄，深邃目光却是落在了那远去之人身上。
“见过父亲！”
“见过姨父！”
立于门口台阶上这人正是龙炎关第一都尉古纪褚，原来那迪哥正是他的长子古斡迪。
古纪褚见二人行礼，面色一转笑道：
“进来吧，你老子又不在，哪来这么多礼数。迪儿，去把昨日摘的果子拿来，和那死蛮牛扯了半天，真是冥顽不灵。”
原来这被唤作煜津的少年姓田，全名田煜津，乃是山阴田家长子。
“好咧，这就去。”
一听父亲这话古斡迪便知道这没外人，自己倒不用这么拘着了，也是兴奋的一溜烟就钻进了后屋。
“呵呵，姨父说的是，父亲也常言自己若不是身处此位，倒也想似姨父般嬉笑怒骂，如今却是怎也不若姨父这般随性而为来的自在。”
田煜津也是知道古纪褚的脾性，在外是龙炎关第一都尉，军威赫赫，在家却是个随性洒脱之人，对晚辈也是如此，从未见他在家里摆过什么长辈架子或耍过什么军威。
这座仅有一进的宅子就是古纪褚的宅邸，进门便是前厅，观其布置应是议事之处，正中是一张大桌台，桌上除了一张大大的镇关城至龙炎关周边千余里的地形图便什么也没有，厅中也没有座椅，看来第一都尉府里议事都只能站着了。不同于其它军官府宅的满是刀剑、弓马之物，这里除去大桌台左近，两边尽是齐墙大的书柜一直到屋角，一座座书柜却是占去前厅大半空间，柜子自上而下分为许多层，每层都摞满了竹简书卷，唯有右边厢一脚有一张几桌，桌上油灯、笔墨摆放的整整齐齐，桌后墙上也挂有两盏纸皮烛灯，乍一见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误入了哪位儒士书房，看来这第一都尉也是饱读之士。
“哼，他这是在拐着弯骂我为老不尊，也不想想他自己年轻时分毫不比我差了去，现今做了这执令人却古板的很。”
古纪褚知道这个小煜津可不简单，自幼就博闻强记，脑袋瓜子反应也快，对于行军阵仗、治军练军也颇有心得，遇事又果有决断，更难能可贵的是族中从未有人能像小煜津这般小小年纪便在正学府无人可师，现在宝贝他的可不只田峻旒一人。
入得宅子古纪褚也不停留，径直领着少年穿过前厅自边厢向后宅而去。
从边厢转过墙角出得前厅就是内院，正对门口的主厢房应就是古纪褚起居之所。两侧各有一间厢房，想来是为来客或亲眷所备。
内院便只有三间厢房，眼下也只有古纪褚自己一人住在此处，儿子古斡迪却是居于营中。整个院落积雪都被清扫堆在墙根下，院里却是显得清爽许多。正房外两侧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兵器，刀、剑、弓、戈、戟、锤、钺、棍等等，只是眼下这些兵器从上至下并未见积雪，想来更不会留尘了，看来古纪褚每日里闲来无事时便是在此习练武技。
进得内院古纪褚径直就往井边清洗山果的儿子而去。
“呵呵，阿爸对姨父可是羡慕的很呢。”
田煜津也不停留，一路跟着古纪褚而去。
“行了，少跟我来这套，我跟他从小穿一个裤裆，他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古纪褚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少年：
“我现在担心的是你”。
注：①简化的数字为戈阳时常使用的一种书写方式，除戈阳外由于龙炎关在百年前主要由戈阳负责守卫，百余年来龙关将也主要是由戈阳将领担任，这种书写便也在龙炎关联军中广泛被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