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酒馆镇

　　萨弗尔。
　　十里行宫的残骸上有流沙被震落，士兵们艰难地将堆叠的巨石抬起，放上推车。他们的脸上哀痛未尽。
　　四方圣殿骑士，无一不是在保卫战争中与士兵们一同出生入死，一齐用肩膀扛起阿尔提尼斯的和平。可如今，在战争结束不到十年的今天，就在朝夕之间失去了两名圣殿骑士。一位下落不明，一位被第六魔神当场斩杀。
　　更令人感到恐惧与不解的是，第六魔神离去后从天际破云而来，将萨弗尔从东到西的建筑尽数毁去的那块陨星残片，那分明是星刻大人的力量。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会瞬间传遍阿尔提尼斯，传遍西皑洲，甚至天下所有人都会谈论起这件事--------销声匿迹五年的星刻守护者，重现后的第一次出手，就把自己的老巢给拆了？要知道萨弗尔可是星刻与列高尔王共同建造的，在那个乾坤初定混乱不堪的年代，萨弗尔一直是阿尔提尼斯人民心中真正的光明。
　　星刻与阿尔提尼斯反目了？不可能，阿尔提尼斯有没有这个力量与守护者掰手腕不说，阿尔提尼斯人民对星刻的尊敬，甚至高于那些传说中的辛西亚。没人会无缘无故背弃自己的信仰。
　　人们隐隐感受到，似乎有黑暗开始笼罩阿尔提尼斯。
　　“第六魔神递出那一剑时，天地亦避其势。大骑士科莱尔以双臂作千钧势阻挡，不但没能挡下那一剑，还让它借着余势，将科莱尔穿心，甚至削去洛坎王的持锤的右臂。”一位游侠打扮的人类坐在酒桌上，将手上一颗盐渍花生扔在身前的碟子中，他拍桌道：“这些可都是我表舅当日进城亲眼所见。”
　　一位商人打扮的人类抢着说道：“我倒听说，是第六魔神与四位圣殿骑士再加上洛坎王打斗，力有不逮，快要落败的时候又来了一尊魔神，这才将科莱尔击杀。至于后来的那尊魔神是排名第几却不知道了。”
　　一位身上还穿着真银锁甲的士兵灌了一口酒，摇头大笑起来。众人疑惑地看着士兵，士兵饮尽碗中酒，这才起身道：“当日战斗规模之大，跨越了小半座城市，所以很多人都只能见到一小部分。但我可是直属凤火大骑士的第三小队亲军，完完整整地目睹了整场战斗。”
　　围在一旁的众人睁大眼睛，都急忙催促道：“快讲讲！”
　　士兵抹了抹嘴唇：“没有好酒，不知从何说起啊。”
　　商人大手一挥，“那就来一坛去年初冬入窖的艾酒！”
　　头扎三角汗巾的妇女笑着点点头，将一坛新艾酒抬上桌，将燃了一半的蜡烛捏灭换下，上了一盏让酒馆显得更亮的象油灯。
　　士兵单脚踩在凳子上，举着酒碗说道：“那一天，我们小队负责当日王宫的巡逻任务。快入夜时看到萨弗尔宫东西南三面各亮起红，金，绿的光芒，那便是圣殿骑士取甲时的冲天宝气。随后三道霞光从那三个方向掠出，汇聚于洛坎王的寝宫。你们这些没进过萨弗尔的人当然不知道，圣殿骑士坐镇萨弗尔四方，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只能够让其中一位现身。这次足足三位同时出现，必然是发生了我们难以想象的事态。”
　　“我们赶紧向寝宫方向跑去，只是还未到半途，就见到一阵剑气冲天而起，几乎遮住了月亮。随后传来房屋坍塌的声音，寝宫方向烟尘弥漫。”
　　“我们在烟尘中依稀看见几个人影。凤火大人使玄弓，一箭射出犹如金乌坠地，声势浩大。洛坎王使一双巨锤，锤落处犹如火山爆发，大地震颤。科莱尔大人以双臂为武器，一拳击出，就有金光咒文如火光迸发。岳微大人一刀却有千刀影！”
　　“当中有一个行吟诗人打扮模样的人，单手提一把棠溪剑，身形不动，只是随意挥动剑身，就把那些在我看来几可灭世的招式一一化解。”
　　士兵暂歇，将碗中酒一口饮尽。众人咋舌，圣殿骑士与魔神的战斗，只是听起来便让人觉得敬畏。
　　有一个一直连连摇头的矮人却嗤笑道：“都说你们阿尔提尼斯人爱吹牛皮，今天算见识了。圣殿骑士，呵，比得上我们赛拉博的圆桌骑士么？当年十二位圆桌骑士协力才挡下第三魔神的三招，依你说，你们三个圣殿骑士就能和第六魔神叫板了？”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个矮人，都有些不悦。士兵斜视矮人一眼，说道：“圆桌骑士与圣殿骑士孰强孰弱，日后如果有阿尔提尼斯铁骑踏入赛拉博的一天便可见分晓。”
　　矮人那双藏在凌乱须发的眼睛渐冷，将手中酒碗狠狠杂碎，起身挑衅地环视一圈。阿尔提尼斯人个子高大，矮人与他们站在一起只像个孩童，但他身上流露出的威势让人不敢小觑------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没人敢惹一个发怒的矮人。械斗的情况下，也没人敢对上矮人的巨锤。
　　不过在场都是人类，这矮人真要闹事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士兵也是冷眼与其对视，矮人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扛起脚边的一个小酒桶，用矮人语高喊了两句想来不是什么好话，就出了酒馆。
　　士兵鼻子里狠狠地“哧”了一下，新倒上一碗艾酒继续说道：“都说四大骑士中实力最强的是岳微大人，依我看来，我们洛坎王的实力还在岳微大人之上。国王舞的巨锤，与方才那矮人使的娘娘腔玩具可不同，那巨锤横撞而去，在我眼中便成为一头飞驰的银色巨象。那魔神也是第一次被击中，足足被击飞几十里，从萨弗尔飞向了城东！”
　　众人听到这儿拍案叫好，新王自即位以来从来没有显露过身手，没想到第一次出手竟然就能击飞一位魔神。
　　“我们当日碰巧分到了狮鹫的使用权限，连忙骑着狮鹫跟上，刚升上夜空，就看到了天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三个月亮。”
　　众人疑惑不解。
　　“仔细看才知，那不是月亮，是一尊头长山羊角的巨大魔影的双目！而那魔影显现出来后，连巨龙都不畏惧的狮鹫不愿意再前进半点。只是......接下来却很奇怪，我们原以为那魔影是第六魔神的神通，或是他的帮手，可是它非但没有攻击洛坎王与圣殿骑士，反而与那魔神对了一剑。”
　　“与魔神对了一剑？”
　　“没错，那尊魔影就是后来目击者声称的第二尊魔神。但它似乎并不是来帮第六魔神的，反而从虚空中对魔神挥下一剑。那一剑过后，第六魔神从阿尔提尼斯消失。只是......科莱尔大人就此陨落，洛坎王也断了一根手臂。”
　　士兵有些悲痛地放下酒碗说道：“第七次保卫战争，我在南岳战区隶属于科莱尔大人麾下的骑士团。那一战打得很艰难，原先订的计划，我们将会作为弃子，拖延海蛇族的登陆时间。是科莱尔大人与我们共同进退，一万人战斗到只剩下一千两百六十个士兵，生生打退了五万的海蛇潮。科莱尔大人的陨落，是我们阿尔提尼斯人的损失。”
　　有人说道：“真正令我难受的，还是星刻大人的......”
　　说起这个，人们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那人悲愤地说道：“萨弗尔是阿尔提尼斯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光明，我一直牢记着守护者大人的这句箴言。我也相信，有守护者大人在，阿尔提尼斯将会成为西皑洲，乃至整个天下最强盛的国家。可如今....难道守护者大人抛弃我们了么？”
　　一青年拍桌骂道：“呸！没有星刻大人，整个西皑洲还是一片黑暗。星刻大人做的事自然有其深意，岂容得你这种人恣意诋毁？”
　　阿尔拉了拉三朝的衣角，轻声说了句：“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