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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有三个兄弟，我的亲生母亲并不是现在你的张姥姥，而是姓刘，我想来你也得该叫刘姥姥才对。说到底我和唐人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我在家里排老四，大哥二哥三哥都死于非命，我的亲生母亲真的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送走了她三个儿子。到了我这里，兴许是老天他老人家可怜老娘没把我也带着去。我的那个不成样的老爹，那时候嗜酒如命啊，一天到黑不整点马尿喝着，就像遭了瘟一样，但他不抽烟，也不会摸麻将，这算好事，没加着拖累。但他脾气不甚好，喝了酒就打老娘，老娘瘦弱又温和，总不敢还手，苦了她老人家。每次老娘被打，老爷子，我是说我的爷爷看着她总心疼，再怎么说也是嫁到自己家来的儿媳妇啊，就护着老娘：
“你个畜牲，她是你婆娘，怎能忍心的?”老爷子总要吼两句，吼完两句爹才消停，没再出声。
“爹，没事，我能扛得住，习惯着过了。”娘总这么哭着说，一边哭一边抹泪抹涕的，现在想来真是心疼。
“孽子！你看把你媳妇儿打的。”老爷子总坐在火炉旁点着一杆老草烟，一边砸一边吼，“宠狗上灶，宠子不孝！就是当初把你惯的，才惯出你这人模狗样的。”
日子总这么过着。
有一年夏天连下了几天雨，村子里去学校要隔着一条河，天杀的偏偏因为下雨涨了河水，那河水大的呀，快淹了河坎了，去学校就得绕远，那时候我和三哥还小，所以就大哥和二哥上学，他俩是双胞胎，年龄也就那先后顺序，就读了同一年级。午饭后，雨停了，大哥二哥要上学去了，娘再三叮嘱两兄弟要绕远过桥才安全，非得送到村口才好。娘慈爱，又叫老爹送送他们：“你得看着他们过了桥才走，知道不?河水那么大，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好啊？”
“知道了，知道了，老子没瞎！”
“是我瞎了，怎么会入了你这狗窝？”
“咋的了？吃不好还是冷着了，不跟你个婆娘讲，我顺路去挖点洋芋”他提着锄头就出去了，娘就哭，哭完又要给大哥和二哥做布鞋子，我和三哥年纪小哪里知道他们吵架，只顾自己玩泥巴。
老爹走得快，到了村口，大哥二哥还在路边玩着，就气火上来：“两个小祖宗，还不去上学？老子辛辛苦苦挣的几块钱送你们去读书，在这里玩呢?”说着顺手取断身边一个苦蒿要打过去。
大哥见这样，就拉着二哥往学校跑。老爹看着他们俩在远处过了桥，才下地里去。地里淋了雨，泥巴太粘鞋，不一会儿就又厚又重的让他难受，脾气又来；“妈的，真他娘难伺候，婆娘欺人，泥巴也欺人！喝酒去！”骂骂咧咧的来到村口李老板家开的店里要买酒喝。
拿着刚才吓唬老大，老二取断的苦蒿，哼着调子来到老板家店门口。李老板侧着身子，倚着椅子睡得正香，他拿着苦蒿就往人家屁股上抽：
“来生意了哎，李老板！快起来哎”边说边抽。
李老板一震，哎哟一声惊醒：“唐老板，常客啊，半斤?”
“嗯，半斤。”
“半斤个屁，前几次还没给钱呢！”这说话的是李老板的儿子李浪，早不读书了就真的浪了，不像是个好人，后来真干了件鬼事，被抓去吃牢饭了，想来那时候他十四五岁开头。
“会给，差钱吗？过几天挖洋芋卖了，给足！”他急了，生怕没了酒喝。
“大人说话，小孩子拌什么嘴皮子，去打半斤给唐老板。”李老板吩咐道，总感觉“唐老板”三个字从他嘴里跑出来，始终变了味儿，不，就是一种味儿。
“这就好，这就好！”他挺直了腰，扔了苦蒿，笑欢了。
“洋芋有点收成没有？”李老板咳了两声，拍了拍裤腿儿，但没拍出个灰粒来。
“有的！有的！管够！管够！”他笑得更欢了。
“那就好，这两天雨是常客，我怕影响你家两个孩子的学费钱。”李老板也笑着，“老三，老四过几年也上学了吧？还是不上了，学费是个问题啊。”
“可不是嘛，只管老大老二了，老三老四只管种地放牛，准不能闲着呀！”
“嗯，有点门路。”
“你的酒！”李浪这时走出来，将酒瓶子一推推到了他怀里，他赶紧用手捧着。
“李老板爽快人！”
“好说，好说，别误了洋芋的收成！”。
“没跑的，准保给足。”李老板和他都笑了。
这么一喝就过了点儿，倒在出村口的亭子里打起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