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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节
出得古纪褚宅子，两人在三营门口分开，古斡迪自回一营，田煜津也回到住处。
这是一间进深近十丈许的房间，两边靠墙各有一座高约三尺，宽约七尺的台架，青石为台，板木为架，其上是厚厚一层茅草，人卧在粗麻上，粗麻与茅草之间还隔着一层厚厚草编。这里就是一屯之兵的营房，而这样的房舍在这一整排建筑中有十间外加一间较小的为军候间，也就是一曲营房，田煜津的营房正是左手边第三间，现在他却站在了第一间的门口。
“卑职请见武军候。”
田煜津右手持枪，笔直的站在门外朗声开口。
“谁？”
房里传来一个中年人老气的声响
“卑职二屯军士田煜津。”
话音落下不久，便听得房内脚步声响起，一中等身材同样身穿麻黄色军服的人掀帘而出，只是此人皮肤黝黑，单看那眼角尾纹怕是都有五十了。
“你是山阴田家的小子？”
这武军候上下打量了面前一下少年，似这样来自庐陵的年轻人近些年来联军中倒是渐渐多了，不过这个年岁来说实在太年少了，在他家乡这还只是个孩子，如今却要来这龙炎关下与最可怕的敌人战斗。
武军候心中却是有些伤感：庐陵，这些年来到底怎么了？
原本慵懒的目光在扫到少年手中青嶙时却是精光一闪而逝，便再也挪不开眼。
“卑职确是自山阴而来。”
闻言，武军候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少年，但见少年七尺许身量已与自己相差无几，眼中多是学读之士素有的温厚，却又无一丝悯弱之气，倒隐有坚毅。这少年更是有些当年屯长的身影，屹立于前便若千锤百炼之钢，任你风吹雨打，冰火侵染我自巍然不动。如此气质断非天成，只能是后天不断的锤炼使得身形与力量达到平衡，看似纤细的身躯内却是隐藏着无尽力量。若只看背影，毫不怀疑眼前这人定是久经历练的尚武之士，只是一张稚嫩脸庞出卖了真实年龄。
武军候不禁露出些许宽慰笑意，但又似有一丝担忧。
“嗯，军中之器不可入营房。你手中之物非凡品，军中也有不少人携器入营，可去武库登记托放，凭你手中军牌可取。还有，都尉刚差人传过话来，即日起你便是二屯屯长，可先去都尉衙门签画，更换军牌后再去武库，在那之后来找我吧。”
武军候淡淡的说道。
“诺！”
田煜津答应一声向武军候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是个好苗子。田家，真是不简单呐。唉——就是太年轻了，太年轻了啊……”
望着少年远去的背影武军候却是微微有些叹息。
话说这龙炎关治军却非庐陵可比，仅仅就这文书章办的效率就令庐陵难望项背。
田煜津从到都尉衙门办理屯长升任交接，再去武库存放青嶙，唯独武库存取之人确实多了点，但前后共计也没超过半时辰，单想想东营庐陵军簿籍共六营万二千人，从万许军士中查找个人籍贯，确认军籍及身份，然后更改军职调派军饷、配给、营房，再从庐陵三营上报安夷将军府，批示后才将新文书返回存档，单这流程在庐陵怕是没有数日光景根本办不下来。看来这历任龙关将确是名不虚传。想至此处他不禁有些遗憾没能留在镇关城中一睹联军这座庞大战争机器的运转。
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于刚来此的新军将是非常关键亦是煎熬时光。
士兵们毫无疑问需要接受来自龙炎关联军特有的训练，除了对各军的体能持续强化以及阵演、搏杀训练外，最重要的就是军纪的强化，此处要求所有将士严格遵照命令行事，没有军令即便战至一兵一卒也绝不允许后退，否则无论你来自何处，亦不管你军职多高，甚至你军中职务如何，凡不从军令擅退者皆被视为逃兵，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果——斩首。而他的家族也同样会遭受牵连，全族武官一并受罚：凡军中服役职不过部将者，饷扣五成，税贡满额再加三成，十年为期。这虽是联军承自戈阳的法制，却也被各国所接纳，可想而知联军军纪有多严厉。
据说曾有一支来自江宁的新军在训练中因无法忍受这种高强度训练，几位都尉私下酌情降低了操练强度，被发现后遭到联军最高长官时任龙关将的严厉惩处，不幸的是那一任龙关将来自燕云，出了名的残暴，也不理会所谓法不责众之说，将这六千将士尽数判为逃兵，并扬言要将这三营将士全部处以极刑。一时间联军中人人胆颤，五位将军同往求情，才将将保住了这些人性命，可即便如此这位龙关将还是对他们处以重刑：所有涉事者割去一只左耳，鞭刑十笞，逐出联军，并发文对这些人永不再录。这些带有屈辱印记的人在回到江宁后，直接被发放至天穆郡成了军奴，江宁朝廷连前往督息城赌命的机会都不曾给予他们。
所以，在龙炎关，联军可以容忍你的残暴、好斗，但绝不能允许懦弱；联军可以提供给你最优厚的军役待遇，但也会剥夺你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你家族的；对于军功、勇士的奖赏从不吝惜，对逃兵也绝不手软。而联军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皆被各国默许，甚至支持，当然首先是因为龙炎关的重要性关乎天下兴亡；其次，联军军制和其独立的行使权使得龙炎关能够拥有一只精良守卫军，而这支军来自五个不同主政国，亦融合了五国所长，这些不仅仅巩固了龙炎关，也大大提升各国军伍素质，特别是地处于亚兰南面战力偏弱的江宁。
在这段新军训练的日子里，各营最高长官——都尉，也分毫不得闲。
首先他们必须一改之前在家的世俗作风，比如酗酒、私斗、独断专行、惫懒、逢迎拍虚等等，在联军中第一重要的自然是军纪，第二便是效率，而这就苦了那些在家作威作福的世家子弟。
即便是在训练期内，联军也会给各营下达花式百出的任务，最头疼的是这些任务还附带有核考册录，譬如要求都尉衙门对于登记在册的人员进行职位变更的期限限定，曲长以下调动一个时辰内完成，部将以下半日，都尉一日，这当中自然也包括对各自职权范围内的掌控度，比如都尉作为高阶武官要求在一日内掌握都尉衙门的运作，节制自己麾下两位校尉，明了麾下人员、武备、辎重与补给齐备状况。这都不算完，七日内新训都尉必须以书面形式奏报自己到任以来掌握的全营详细情况，做出战力评估并就改善战力提交计划，很多新上任的都尉别说第一天，就是这奏报期限的七天怕是都恨不得一天掰开成两天用，而庐陵三营这位启猛启都尉据说最近相当暴躁……
其它诸如十五日内全营完成十千米体能军试①；五日内体能训练中练趴下不低于千人，但不得对其身体造成损伤；五日内熟悉某军阵，十日内完成某军阵演练；一个时辰内完成营属临时驻地搭建；在指定时间内随机与友军完成区域协防、换防；单挑军中三位“甲卒”②等等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训练任务和营官任务。
而现在启猛正在演武场与第三位“甲卒”交手。。
注：①在联军中有各项针对营级单位的标准测试，意在检验整营军士的训练成绩，称之为军试，军试分为两种：一种为基础军试，要求联军所有营级单位军队必须达标，三次不达标的军队会被遣返回国；另一种为特种军试，只针对执行特殊考核的部队进行，达不成即不被允许执行考核。
②联军为了助长军旅的尚武精神，在演武场士卒之间的比武是被允许的，并且是公开的，在空暇时间相约比试的士卒可以在屯长以上军官公证的情况下于演武场进行，除联军提供的比试专用武器不得使用其它考核武器，比武中不得下杀手，不得对丧失反抗的对手继续追击，不得对认输的对手继续攻击，若故意造成对手重伤将被处以三十笞以下杖刑，若造成对手不可恢复的伤残将被剥夺军籍，担任公证的军官削职减饷，并且肇事者所属都尉也会受到相应牵连惩罚，若故意造成对手死亡将被处以极刑——杀人偿命，公证军官剥夺军籍遣返，肇事者都尉降级留职，若一年无战功抵罪将撤办。而在这种比武中获得二十胜的士卒被称为“甲卒”，五十连胜的士卒可直拔为屯长并冠以“鳌屯”之称，而每一次比武胜出都可以获得军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