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卖粮

　　枪声停止，这陶村人与官兵多数面面相觑，没料到对方竟然有火器。只听岩壁后的人朗声说道：“陶公，叔伯兄弟姐妹，我们来买粮的，你们怎么告之官府，和他们狼狈为奸？”
　　巡检喝道：“奸诈匪徒，快快出来受降，别仗着有几杆火枪，就想为所欲为！”
　　啪啪啪，一阵密集的枪声，顿时盖过了巡检的呼喝声。巡检顿时趴在墙内，听得那叭叭叭的声音一排接着一排。枪声一过，他手一挥，弓箭手弯着身，射出数箭。那些箭吊着弯往下坠，软绵绵地掉入过半的草丛里。
　　“哈哈哈”那伙人大笑。一阵脚步声，二十余人从岩后走出，前面蹲一列，后面站一列，人人端着枪，枪口对着墙内。
　　巡检诸人心一沉，没料到这伙人竟然是训练有素的火枪队。这次前来带的都是马步兵，只配备了五杆火器，而且就算是把他治下的所有火器加一起，也不过是十来支。而且对方人数也不少，哪怕这边是陶村人尽起对抗，在火器攻击下，也未必占优势。
　　只听那人又高声叫道：“陶公，我们不为别的，只想买粮。我们的粮价比官价还高，何乐不为？又不是抢你们的。”
　　陶德珠探身出来，朗声说道：“下面是陈强兄弟吧？上次我们已经说了，今年我们要纳开荒税，县府大人让我们这伙被红毛鬼欺负的难民有了安身之所，挑得这处地方，三年才纳粮。说什么，今年我们都不能失信于人！”
　　陈强在下面哈哈一笑，走出来，叉腰大声说道：“陶村的兄弟姐妹们，这里以前是荒山野岭，你们花了三年无数的心血，让这里开花结果，现在猪肥了，粮有了，就要你们纳税，肥了他们的腰包。他们这些自命为父母官的，可下来跟你们一起插过秧、割过禾没有？”
　　这一句话把陶村半数人听得是暗暗点头，这话可说到了他们心里。
　　陈强继续喊道：“他们什么也不干，就是一张嘴，就要了你们辛苦了一年甚至好几年的血汗。这两年一下旱一下涝，我们那边的人好多人不是饿死就是病死，见过当官的来吗？你们说。”他转着对着自己的人问道。
　　“没有！”那些持枪的一起吼道。
　　“凭什么我们种田，他们就要收税，像猪一样等着我们来喂？凭什么我们冒险捕的猎物，而他们在家什么也不干，就要分去一半？这公平吗？”
　　“不公平！”
　　陶村的人，差点跟着这声音一起叫出来。有几个嘴巴动动，眼见不好，急忙捂住嘴。
　　“放肆！”巡检站起来，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吃的喝的，哪一样不是圣上的恩典，休得再此乱言惑众！”
　　“哈哈。大人，我问你，你是有科举的，那我问你，在圣上之前，这片王土是谁的？”
　　巡检一时语塞，一会才道：“这自然是上天给予，天子天子，天之子，那岂不是天给的？”
　　“对极对极！”陈强笑道。
　　巡检给他笑得满脸不解，这反贼怎么反而称赞他的话。却听陈强说道：“这上天嘛，我们称之为上帝。上帝创造了一切，创造了我们人类，创造了万物。他认为，万物是公平的，自由的，而不只是属于某个人的！”
　　“胡说八道，荒谬之至！”巡检喝道，扬手就要示意放箭。
　　“大人，你的箭是伤不到我们的。”陈强依旧笑道，“何必浪费那些力气。今天我们买粮而来，你要识趣的，就在一边别插手。”
　　陶德珠此时道：“陈强，既然你要买粮，又说公平，那么生意是不是也要公平交易？”
　　陈强道：“是，我给你们的价格，还高过市价，价高者得，这不是很公平吗？”
　　陶德珠道：“好，那我就问一句，如果我们不卖呢，你们会怎么样?”
　　这姜果是老的辣，巡检不禁暗自佩服。那陈强也是有些佩服，干笑数声，道：“陶公，我们也算是熟人。这陶村的种粮施肥，我也出了些力。现在你不卖，这不难为我吗？”
　　在巡检身后报信那位壮年人，悄声说道：“我观察他们身后还有人悄然进来，他们肯定是想软的不成来硬的，想硬抢。”
　　巡检瞧得明白，只见一纵人从山道一侧树丛行动，却不见攀爬，而似乎有向后之意，问陶德珠道：“他们这是想去什么地方？”
　　陶德珠转念间也已明白，道：“这陶强熟悉了我村里的情况。他定是想让人绕道去村东口。”
　　巡检骂道：“他这是想抄我们后路，两路夹击……”嘴里骂着，可是却想不出什么上策，见这石墙虽然可以挡得一时进攻，可是并没有擂木、灰石之类的器具，单凭那两个不起眼的土炮和现有的弓箭，估计也起不了什么伤敌作用。
　　他对胥吏道：“要不我们先回去禀报县府大人，再上报知府、道台，再来剿灭这伙反贼？”言下之意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陶德珠此时也是沉思不语。他和陶村诸人之前没料到陈强此些人人数众多，并且拥有武器，如果一交锋，即时退了他们，自己也会有所损失。但如果卖粮给他们，巡检等官差就在身边，这不是坐实与反贼来往了吗？
　　陈强见他们皆不言语，笑道：“陶公，陶村乡亲们，还是依我所见，把粮卖给我们吧。我们得粮，你们得了钱，皆大欢喜，何乐不为？”
　　陶德珠一时没了主意，眼望巡检。胥吏道：“这等反贼，我们必须要回去及时报告。大人，还请速速回报，不要呈一时之气。等我们把乡团召上，这批反贼自然可降服。”
　　巡检等的就是句话，干笑几声，正要传令。
　　那名少年这时上来说道：“大人，族公，我们就卖粮给他。”
　　那壮年人与陶德珠喝道：“休得胡说！”
　　少年却道：“我这是一个办法。大人，族公，可以打赢他们。”说着，低语几句。
　　巡检心中暗骂胡闹，可是在这少年面前，总不能说自己无计较。对方明摆着是反贼，而自己做为巡检，未战而走，给传出去仕途不保是小事，搞不好还要重罪处理。眼下只好道：“不知道诸位意下如何？小兄弟提出此条计策，看来是……”
　　那少年道：“族公，你吩咐大家吧。左右是要打！”
　　这话提醒了陶德珠，一时没什么好计策，只好点点头。
　　他对那壮年人示意一番，那壮年男子只好回去，招呼了十来人，匆匆而去。
　　陈强见他们行为，笑而不语。却听陶德珠喊道：“陈强兄弟，这粮就卖给你们了！”
　　陈强喜道：“那这再好不过！何必双方伤了和气。”
　　“那我有条件，只在这交易，不能进村！我们去把粮运出来。你们要多少？”陶德珠喊道。
　　“行！这都行。我们要粮300石，给白银一千两，这价格公道吧？”陈强叫道。彼时一石粮三两白银，一亩地也就一年得十两纹银左右，他这价格确实极其诱人。
　　“这批吉野，哪来这么多钱？”巡检暗骂道，示意这批人定是先高价诱粮，然后再行强抢之意。
　　陶德珠叫道：“那好。你们等着。我叫乡亲们在这垒锅烧点饭，大伙也别饿了。”
　　这平地起锅生火造饭，大伙都惯得了。陈强也不以为意。只见陶村那边果然在平坦地设灶放锅烧水，反正他们带有干粮，便吩咐手下择地休息就餐，却两眼时不时望着上面，以防意外。。
　　这一顿饭还没结束，只见十来人扛着大袋麻包上了土墙，心中计算，这三百石怎么样也得整个半天。他心中稍放下心，吩咐包抄的属下回来。却见那批人来来回回，不一会，已有了百袋麻包堆在那。
　　他正心中得意，听得陶德珠喊道：“好吧，你们上来领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