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没了,再挣回来

　　这年头冰箱属于奢侈物品，现在全国都没多少拥有冰箱的家庭，许宣家里自然不会有。
　　夏天天气热，饭菜留到晚上肯定馊，只能放在水缸或者水盆里，就是这样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也会有一点点的酸味。
　　只是穷苦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就算发酸了照样吃。
　　一些上了年纪老人，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纪，家里也不缺那口吃的，一样会把已经发酸的饭菜吃下去。
　　许宣的外婆就是如此，明明已经发酸的饭菜，却总说着没馊，坚持要吃，给她倒了吧，老太太还生气。
　　把装着稀饭的铁盆放进水缸，再把剩下的菜放进装着水的搪瓷盆，又粗又大，上边少不了磕碰掉漆掉瓷的痕迹。
　　收拾完，许宣看着准备回屋睡觉的许文说道：“不是要还钱吗，走吧，跟我一起去抠黄鳝，明天一早去城里卖。”
　　一百多块的本金没了，没了也就没了，再挣回来就是，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村挣钱的途径也不少。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再贫瘠的土地也可能产金蛋。
　　准备去喂猪的许雅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许宣，她发现大哥变了，变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样，说话的语气、态度、精气神都和以往不同，给人的感觉就好像从哥哥变成了父亲。
　　以前回来只知道进屋看书，除了必要的劳动之外，很少关心家里的事情，偶尔也会去抓鱼摸虾，可从来没想过拿去卖钱。
　　难道是因为爸妈不在家，再加上大哥的私房钱被二哥偷了，才会如此？
　　许文没想那么多，钱是他拿的，大哥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他的想法。
　　进屋换了身衣服，走到墙脚拿上竹篓，跟着许宣一起出了门。
　　农村的农活总是做不完的，一个人有的做，两个人也有的做，你再加两个人还是有事做，总之不怕人多，总能找到事情做的。
　　不过，这会儿下午一点左右，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除了不怕热的小孩子在树荫屋檐下玩闹，大人们几乎都在家里忙活、休息。
　　所以，碰见的大人不多，但总有那么几位，他们手里拿着竹条，顺着村里的溪流找人，时刻准备着请家里的半大小子吃竹笋炒肉。
　　“弄个热，你们兄弟俩这是准备去干啥子？”打招呼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说话带着一股浓烈的川音。
　　这大概是许宣现在在村里唯一不觉得陌生的人，连名字都记得清清楚楚，叫李梅。
　　跟许宣母亲是老乡，同村的，娘家坎上坎下，说话稍微大声点，另一家都能听见，李梅嫁到村子里，还是母亲做得媒人。
　　“李婶你这是去找人啊，我们去弄点黄鳝，家里已经好些天没见荤腥了。”许宣笑道。
　　“可不是，那臭小子又不晓得跑去哪儿洗澡了，真不怕被淹死。”
　　李梅抱怨了一句，嘱咐道：“眼看就要打谷子了，你们兄弟两可别跑到别人家的田扣黄鳝，小心被骂，你们家田里不多就去我们家的。”
　　“谢谢李婶。”许宣道谢。
　　“谢啥，小心点就行，我不跟你多说了，还得去找那个臭小子呢！”说完，李梅拿着竹条走了。
　　已经是七月份了，再过多久就是收割水稻的时间，虽说现在温饱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水稻对于农民来说依旧金贵。
　　在水田里扣黄鳝总不免碰掉一些，村民知道后，堵上门骂人的可能性极大。
　　不过，许宣也没有考虑去别人家的稻田，一来家里的稻田足够兄弟俩忙活，再者村里有几家因为改革开放挣了钱搬去了城里，荒废了田地。
　　扣黄鳝是个技术活儿，许宣不太擅长，扣十条能跑八条，不过许文很厉害，他不会伺候庄稼，平时忙农活总找借口跑出去玩，哪怕回来挨顿打也愿意。
　　但是，下田扣黄鳝、下河抓鱼摸虾，这些偏门活，他向来是无师自通，村里有一个算一个，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刚到自家水田就看见了一个黄鳝洞，许宣也没怎么在意发黄的稻谷，卷起裤腿就下了田，右手往洞里呛水，没多久另外一个洞口就有浑水冒了出来。
　　左手再从冒浑水的洞口伸入进去，不一会儿便摸到了洞里黄鳝，很滑。
　　大拇指和食指死死地掐着黄鳝尾巴，一条三两左右的黄鳝被提溜了出来，尾部有明显掐狠，都陷进去。
　　由此可见，许宣到底有多兴奋。
　　许文站在田坎上，看了眼傻乐的大哥，撇了撇嘴，很是不屑，自个儿去找黄鳝洞去了。
　　这个年代农药还是很少用的，吃这东西也不太多，奶奶个腿的，个个都快成黄大仙了，通体发黄，搁不远就能抓到一条，平均三四两，没一会儿兄弟两就整了满满两竹篓。
　　竹篓是插秧时捆在腰上的那种小竹篓，不大，但两竹篓黄鳝加起来也有好几斤，现在黄鳝的价格不太清楚，但怎么着也有十来块钱吧！
　　许宣闻到了一股金钱的味道。
　　金钱是一种能量，能够补充所有的体力，这会儿太阳再毒辣，好像也感觉没多热，体力充沛。
　　“快把这些黄鳝拿回去，带个桶过来。”
　　想了想，又补充道：“顺便拿个盆和锄头过来。”
　　许文张了张嘴，劝大哥回去休息的话最终还是憋在了嘴里，提溜拿着两个竹篓回了家。
　　没有装黄鳝的物件，许宣走到溪边的竹林躲了会儿阴凉，顺着溪流找合适的水潭，他准备拦个水坝再弄点鱼。
　　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回到自家的稻田正好碰见许文扛着锄头拿着铁盆回来，后面还跟着提着黑色塑料桶许雅，背着一个背篼。
　　“你怎么也跟着来了，这么热的天，容易中暑，回家去。”许宣一脸不高兴的看着许雅说道。
　　许文有点郁闷，怎么就不想想弟弟会不会中暑呢！
　　许雅也不说话，只是摇头，看着自家被糟蹋的稻田，狠狠地瞪了眼郁闷的许文。
　　“那些偏偏倒倒水稻跟我可没关系，不是我弄的。”许文立马撇清关系，一点兄弟情义也不讲。
　　事实上，大部分的确是许宣造成的，但有一小部分也是许文造成的。
　　许宣讪笑，有些尴尬地说道：“那个，我注意，注意。”
　　许雅加入到抓黄鳝的队伍，多个人多了分力量，两三个小时就抓了大半桶。
　　收获颇丰。
　　但是，许宣有点小忧伤，没办法，兄妹三人只有他最废物。
　　“哥，我先走了。”许雅站在田坎上，背着背篼，朝不远处水田里的许宣喊道。
　　许宣直起腰，随口问道：“你背着背篼去干嘛？”
　　“割猪草。”许雅的话音传来，迈开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