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又遇老人

　　王武问：“秀才公，你今年还要出去治学吗？”
　　桃子山摇头：外面都开始乱了，我可不想去冒险！再说已经是穷光蛋一个，也没钱投那个无底洞啦。
　　王武听了，满脸都是绽开的笑纹，热情建议道：“你能不能在村里开个私熟啊，一年半载的都行？”
　　子山奇怪：“怎么了，难道你想让你那孙子念书吗？”
　　“嘿嘿，”王武笑得有些腼腆起来：“咱一个佃户，其实也沒敢有那么大的奢望。就是想让他也认识几个字。当然，最主要的是想让你教教他种田这方面的技术？”
　　“学习种田？”他差点惊掉了下巴：种田还要拜老师？古人都这么讲究吗？
　　王武也愣了，两只牛眼瞪得老大：“你不是说，书上有很多种田的技术吗？象热种催芽就非常好！现在好多乡亲们都在问。没您的发话，我们的嘴巴可严实呢！”
　　原来如此！呵呵，两个精明的老人似乎是认可了他的才能啊？
　　子山于是得意地发话道：“没事，只要你们愿意，你可以把这个技术教给任何人！”
　　两位老人一脸崇拜。
　　秀才装作不满道：“难道还要我说第二遍？”
　　老头儿嘴巴里的哈啦子都掉出来了，朝子山齐齐伸出大拇哥。然后又煞有介事的问：“那_私塾的事？”
　　敢情：人家关注的点不在这里！搞得子山心中腹悔。
　　私塾？现在的子山也是刚刚走出孩提阶段，对教孩子这件事真不感冒。要挣钱，作为“穿越人士”，他有许多方法！决不会选择最辛苦又没有前途的教书大业。但望着对方投来企盼而热忱的眼神，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敷衍道：“考虑！我考虑一下。”
　　他也知道：王武、子旺这两老头，也不是真要孙子读什么书，主要是从“浸种催芽”，看到了他肚子里的“货”。
　　唉！论种田，他不过是个半边醋。不过当时大话都厚颜无耻地吹出去了，也不好厚着脸皮硬收回来。
　　“哎！别呀！”两位也是人精，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确定的味道，有点急了：“我们两家愿意无偿帮你忙作这二十亩田，不要工钱！真的！当然，先生嘛，还有三节两寿！我们虽然家底薄，但也保证不会少？”
　　条件诱人啊！这也许是他们所能开出的最优惠条件了。如果不答应，真是罪过。子山只有无奈的表示：“只要我在家里，就叫两家伙来吧。至于其它，你们该收还是得收。作田太辛苦了，我可喝不下你们捧上来的血汗酒！”
　　两人又情真意切的提出一回，见桃子山表示坚决不收，只好作罢。这时，大旺想起了一件大事：“隔壁李花村的你丈人都来了两回信了，叫你过去走一趟。”
　　这是他孩提时代老爸给配的娃娃亲！桃子山记忆深刻：李家那姑娘，小时候就虎头虎脑，一脸横肉，人称虎妞。出了名的不好看。是父辈有一个共同的组织：桃花谷“四大才子”。其中有叫李有才的，是个有百把亩地的小地主，见同窗家财丰厚，便软磨硬泡促成了这门亲事。桃子山小时候就不同意，但他没有话语权。
　　听到大旺说起，桃子山第一个冒出来的词就是“催婚”，心里便簇生出莫名的反感。
　　也特别奇怪：从来爱在他面前倚老卖老的二叔，对他婚事却并不热衷。若是以常理论之：兄弟没了，做叔的该热情的站出来尽快促成婚姻大事。这种既赚身望又不贴本钱的事情一般大人都愿意出来主持大局、并且大做文章的！他二叔还是多机谨的一个人啊！在子山的其它事上常常是特别的愿意上心搅和，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却一反常态：不但不主持，甚至还帮忙去退过亲呢！原因是：孩子不满意，大人就不必强求了。谁知道对方大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口一个道义，死气白咧就是不松口。
　　当时也没有多上心，心里还抱着感激涕零呢！现在回想起来，事情很令人深思啊：他二叔历来假仁假义的，不可能那么好心啊。难道是不想让他成家立业？可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突然好像明白了：如果他桃子山这辈子不结婚到老…？水田是已经败得差不多了，但还有旱地、祖产这些乱七八糟一大堆，百年之后，受实惠的不就是他二叔吗？
　　想着想着，十八岁的小男生突然想改变主意要结婚了。只要有了后，还不叫有些人不痛快？哈哈！有些人不痛快他就觉得十分痛快！
　　他打定主意，就这么干！可一想到那个女人，秀才还是有点打鼓。
　　转而又想，常言道：女大十八变，也许她早就变得好看了也说不定。何况，女人嘛，娶作家室，太好看了也不好：不是有句“红颜薄命”吗！何况眼下自己资财被夺，身无长物，人家不嫌弃他贫困就不错了。
　　他决定了：明天就去李花村。
　　“对！你早就该去了！”餐桌上，桃大旺敲着桌子坚决支持。没想到他堂客在侧面小心提醒一句：“我听说现在你丈人对你风评不好。东家去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
　　“啊？是吗？”桃子山从不关心，因此对那边的事一无所知。
　　“没啥。大人嘛，你就让他多骂几句。”大旺依然是不以为然：“必竟佑大的家业一下子变小了，搁谁谁都受不了！”
　　桃子山不再说话，心中暗忖：也许李家这么急着招他去商量，可能是终于意识到这个婚姻是个错误，有想悔婚的意思？若真这样，不正是自己千求万求的事吗？如今功到自然成的话，结果也不错。对一个有现代意识的他来说，十八岁嘛，虽然想意淫他二叔，其实成家立业始终也还是太早了。
　　不管如何，这个“烂尾楼”工程，也该有个决断了。
　　这一向，桃子山都在子旺家就歺。自己一个人，单独开火的话，比较麻烦。他二叔表面上热情，头几天常常使鬼儿来唤他去吃“大鱼大肉”，想着上次的遭遇，他是真不想再委屈自己了。大旺家虽然只是平常菜，但人与人之间相处坦诚，吃得舒服，正是他这个“现代灵魂”能适应的。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但月亮出来，群星闪烁，幽光洒在大地上，虽然视物有点模糊，一条弯弯曲曲的大路还是看得清的。大旺的儿子放心不下，天天都把他送到桃花台上，这才躬手告别。
　　桃花台平平坦坦，走得别提多放心。正当他准备折向家外禾坪时，一打眼的功夫，好像在塔楼的另一边，发现有个人影坐在阶台上。不由好奇的走过去一看：一头白发，满脸皱纹，还有那长脸和地包天的下腭！不是上次看见的搞卫生的老头又是哪个？
　　他忍不住关心的问：“老人家，您坐在地上不冷吗？”
　　“呵呵，飞不动了，休息一会。”老人居然开口了！一身酒气，舌头也不利索，说出来的也全是“妄语”：什么叫“飞不动了”？真是！醉得都只会糊言乱语了。转念想起那天和桃鬼儿的对话，大晚上的，心里一阵发毛。伸出想掺扶的双手，蓦地又缩了缩：咱先得搞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人还是鬼？
　　是！他历来就是个“无神论者”，但遇到稀罕事，谁又能百分百打包票呢？？
　　“您…住哪儿呀？”问得心怀忐忑，没有一点儿底气，看老人卷起狐凝的眼神，又讪讪的解释一句：“我好送您回去呀？”
　　只听老人家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