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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潮起潮落作者钱龙 / 第十三节

第十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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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回到酒店时,已经快十点了。他们去地下停车库时,我先下来了。我这个失败者,待在他们身边一刻也是折磨。我信步朝客房部楼前的花园走去。我毫无目的放眼一望,发现花园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其中一个是花锦,另一个是秦森。他怎么也来南京了?我在一棵树后面停了下来,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嘛。
  我和他们相隔大概有二十米的距离,听不清他们的话。只见秦森像是在向花锦解释什么,花锦把脸撇向一边,样子很不耐烦。过了会儿,花锦面向他,双手在胸前摇晃,说什么听不清,大致是“我真的不想听你说这些”之类的话。并且,她做出随时都要举步离开的样子。秦森拉着她的衣襟挽留她,她又不情不愿的立在那里。接着又絮絮叨叨了一阵,最后,花锦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什么,转身就走了。这次秦森没有留她,愣在原地,之后又在花台上坐了好长一会儿才颓然离去。
  我去520房间找花锦,一进去,只见一屋子挤满了人,大家围着花锦。花锦看见了我,就隔着几重人对我喊道:“唐总监,你回来了,我给大伙儿梳理下明天的会议流程和细节,你先去休息吧。”
  我说:“你出来下,我问你个事。”
  她见我面色有异,就让大家继续梳理工作,然后和我来到楼梯间,问我什么事。我先问了常总是否问起我的PPT的事,她说:“嗨,就这么个事。我忙成这样,你就别来添乱了。常总自己按摩去了,他就是心里没底,你别管他。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今晚还有得忙。”
  她作势要推我回房,我又说:“刚才我看见你和秦森在花园里,你们好像闹得不开心啊,没事吧?”
  她脸色微微一变,说:“这你都看到了?算了,不提这事。我没事,放心。你现在放松好了吧,能睡着了?”
  我又笑说:“你就告诉我你和秦森的事吧,否则我一想就睡不着觉。”
  我产生了一个可耻的想法,我在于倩那里受了伤,就想在花锦这里找安慰。我一看到她,心里就莫名的踏实。我想和她多说一会儿话,不聊工作,就聊私事。
  花锦叹了口气,说:“他想让我丢下这个摊子,立刻跟他走。”
  我吃了一惊,问什么意思。
  她又说:“就是什么都不管了,发布会不管了,工作不管了,直接离开上海。”
  我说:“这不是撂挑子吗?”
  花锦说:“他就是有病。”
  花锦的怒火被挑起来了,我又觉得愧疚。她柔声对我说道:“我的事全告诉你了,这下你能睡着了吗?”
  我点了点头,让她也早点休息。她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好好睡觉吧,明天你一定可以讲得很好的,我对你有信心。”
  回房后,我一会儿想到于倩和赵静博,一会儿又想到花锦和秦森。有时突然想到明天的演讲,心里就有点慌。但因为汗蒸的缘故,体内深处的疲惫被激发出来,没过多久我就睡着了。睡得很踏实,连梦也没做。
  第二天早上,我六点多就醒了,起来后感觉神清气爽。我简单洗漱了一下,走出房门,整个酒店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我想花锦她们昨晚一定搞到很晚,现在正睡得沉,于是独自下楼,四处走走。
  我走到花园,没想到秦森也在那里。他正双手插在裤袋里,来回踱步,埋头沉思。我犹豫要不要上前和他打招呼,他正好抬头看见了我。我看见他眉头深锁,神情迷茫,仿佛在做某个艰难的抉择。他见了我,微微一惊,就笑着给我打招呼。我只得走上前去。
  “你怎么起这么早?”他笑着对我说。
  “你比我更早啊,”我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脸色复又凝重起来,说:“不瞒你说,我在这里等花锦。”
  “那还得有一会儿,昨晚她们很晚才睡觉,今天估计得八点之后才能起床了。”
  他叹了口气,说:“没意义,真的没意义。她到现在还看不透这一点,哎。”
  我想起上次和他在酒吧聊的话,又想起昨晚花锦转述他的那些话,于是对他说:“我看见你昨晚和她在这里聊天了,你们好像闹得不太愉快。”
  他望了我一眼,又看向别处,说:“我想让她放弃眼前这一切。”
  他这么一说,我就莫名的来气,说:“秦森,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也别生气。现在正是关键时刻,现在,此刻,你把你那套失败论强加给她,无论怎么说,这都不合适吧?”
  他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说:“失败论?什么失败论?”
  “就是上次你对我说的那些话。”
  他想了想,说:“就是酒吧里那次?哦,我记得,我记得。原来你是这么理解的,我明白了。但是,你误解我了,我并不是像你说的,宣扬什么失败论。你既然误会了,我觉得有必要和你深聊一下。不如,坐我的车去兜兜风,如何,现在街上没什么人,很清净。”
  我想在这里遇上同事也不好,就点头答应。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里,是一辆丰田车,看上去很新。我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车内空间挺大的。他启动引擎,开出车库,来到街上,对我说:“怎么样,这车还不错吧?”
  “坐着挺舒服的,多少钱?”
  “八万,一辆二手车,九成新。”
  “为什么要买二手的呢?”我看着他。
  “二手的性价比高啊,而且我是这方面的行家,你知道的。对方说是九成新,那蒙不了我,发动机什么的,我都检查过,确实很新。这个价格,要是买个新车,差远了。”
  “可是,就我所知,花锦很讨厌二手车吧?”
  “她连这个也告诉你了?”他吃惊的看了我一眼,说,“冒昧问一下,你们开始恋爱了吗?”
  “没有。”我很肯定的回答他。
  “那我就搞不懂了,你们的关系很奇怪。”他说,“就我的判断,她现在应该很喜欢你,你感觉到了吗?”
  “没有。”
  “没关系,也许你不在乎。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你现在完全契合她的心态,你积极向上,对未来抱着积极乐观的态度,事业也正往上走。而且,你现在散发着一种活力,这种活力感染到了她,所以她很迷恋你。”
  我把头偏向他,说:“她喜不喜欢我,我不敢说,但是我对一切抱乐观的态度,相信只要努力就能成功,这没错。难道一个成熟的人,不应该这样来看待生活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也许是赵静博那番死亡怪论还停留在我脑海里,我潜意识里在和这番怪论做抗争。
  “应该的,完全没错。”秦森又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看着前方,街道上一片冷清,只有清洁工们在忙碌着。他又接着说:“你说我在宣扬失败论,但我敢说,你误会我了。上次我给你谈的是概率,任何创新和尝试,失败的概率在99%以上,这个你是认同的,没错吧?但是,我并没有说你们一定会失败,没错,你们有可能成功。”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不让花锦全身心投入,去争取成功的可能呢?”
  “这正是我要对你说的。”我们行驶到了一条树木掩映的街道,他把车靠边停下,说,“即使你们成功了,我也不希望她留在这里。你理解我的意思吧,我相信你们可能成功,但我依然希望她和我离开。”
  “凭什么?”
  “我先问你一句,你觉得花锦快乐吗?现在。”他挪了挪屁股,整个身子都对着我,表情认真的看着我。
  “很快乐,我敢说,现在的工作让她很有成就感。我自己也是,这份工作,甚至可以说是事业,让我很自豪。”
  “可是接下来呢,你们成功之后,或者说阶段性的成功之后,你们还会快乐吗?”
  “为什么不会?”我几乎向他吼了起来。
  “当然不会了!”他不容置疑的断然回答道,“我现在非常确定,你既不了解花锦,也不了解你自己。这话你先别辩驳我,等有一天你认清自己后,你会同意我的话。”
  “这么说,你很了解我了?”
  他侧过身去,眼睛看着前方,略带忧伤的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认真思考过,哪怕只是曾经动过念头,去认识善与恶,有过吗?”他突然看着我的眼睛。
  我犹疑了一下,想起了上家公司那个骗人的减肥药。但我没有回答他。
  “那就是没有了?”他又看着前方,“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性情很不稳定的人,情绪波动很大。有时候,你处于顺境,就会表现很好,让大家以为你开朗活泼。有时候,你处于逆境,你就完全不知如何自处了,你在人群中会沉默寡言,让人觉得你孤僻。你这种性格,有时会很善良热情,有时又很冷漠无情。你容易被煽动,比如你们常总向你规划的蓝图,我敢保证,你曾经非常怀疑,但是一旦取得阶段性进展,你的热情就被勾起来了。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你太容易被煽动了。当然,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这是你的选择。但是你要考虑到一点,将来当你真的因为你现在的选择而进入了另一种生活,那时你才发现,原来那不是你想要过的,除了后悔,你还能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有气无力的反问了一句。我觉得他好像击中了我的要害。
  “你看,摸着良心说,你现在是不是被我的话影响了?你开始动摇了?”他又看着我,说,“你容易被豪言壮语带向积极乐观,也容易被负面言语带向消极悲观。就从这一点来说,将来你一定会厌倦城市生活,尤其是你有可能身为高管,当然我觉得这不太可能。为什么会厌倦城市生活呢?因为这是一个肮脏的名利场,而你这种性格,会更倾向于善良。《名利场》,你读过吗?”
  “读过。”
  “什么时候读的?”
  “前不久。”
  他又看了我一眼,说:“现在还保持着阅读习惯的人,了不起。我果然没有猜错,你和我想象中完全一样,你喜欢安静,不喜欢吵吵闹闹。从我第一次和你见面就看出来了,因为你不善言谈,喜欢听我们说。而且,我不知道你发现没有,你很容易赞同别人的观点,但是你又不发自内心,这表明你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你没有真正接触到人生的本质问题,所以你没有自己的观点。当然了,这也证明,你天真烂漫,胸无城府。这是个正面评价,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你说了我这么多,那你怎么评价你自己呢?”
  “我?”他笑了笑,说,“我只是见的比较多,而且,如你所说,我确实容易陷入消极悲观之中。”
  “这一点,你倒是很诚实。”
  有一刻,我们都没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我不知道他对我的评价是对是错,但我感到忐忑不安。从里没有一个人这样深刻而又不加讳饰的评价我。不知怎的,我隐隐觉得我对他有点佩服,并希望自己也能洞察一切,做个冷静的观察者。有那么一瞬间,写作的梦想在我心中死灰复燃,可是,我没有去撩拨它的火焰,最终它又熄灭了。我感到心灰意冷,说:“花锦和我不一样,她善于社交,有能力,她适合这里。”
  “不,这就是你不了解她的地方。她太善良了,以她的才华,完全可以去做销售精英,不用像现在这么忙,简简单单的就可以挣大钱,但是她不行。因为她太善良了,她狠不下心来宰客,明白吗?”
  “这我倒没听她说过。”
  “那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你永远也无法想象,如果让一个善良的人,把几百元的东西以几百万的价格卖给别人,她要承受多大的心理煎熬。花锦以前还卖过一款炒股软件,她打电话给对方,对方痛苦的说,我发誓再也不炒股了,你们就不要来害我了。花锦很受伤,第二天就辞职了。之后,花锦又做过几份销售的工作,不是她能力不行,而是太善良了。所以,花锦希望通过另一种方式来往上爬,做管理。但她不明白,做了高管,仍然会面临善与恶的抉择。到那时,她就会更加痛苦,因为生活会让她绝望。”
  “所以你想让她离开上海?”
  “没错,离开上海,就是现在。”
  “那公司怎么办?现在正要开发布会,难道就撒手不管了?”
  “公司没了她,一样会活得好好的。”他说,“别看她现在负责的事情很多,表面很风光,其实任何人都可以代替她。对公司而言,她只是一个可以替换的员工,但是对她自己而言,她的选择会影响她的一生。”
  “那就等她忙完这段时间吧,”我无力和他争辩,“忙完这段,再和她商量离开上海的事。”
  他又变得一脸悲戚,说:“没用的。如果她自己没想通,即便她现在无所事事,也不会离开的。这就是我要尽快让她离开的原因,哪怕丢下这个摊子不管。”
  回酒店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到了酒店,下车时,我问:“你今天还要见她吗?”
  他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还是发信息吧,这样也许更好一点,对你和对她都更好。”
  “她已经把我拉黑了。”他并不怎么悲伤,似乎是因为他心中有个很坚定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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