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元宵过后，新年的氛围渐渐淡了。在花锦的安排下，大家陆陆续续带着仪器出差到各地合作的美容院，工作开始步入正轨。
　　我的女神于倩负责SZ市场，她也出差了。差点忘了告诉大家，我的女神是技术医生，她的日常工作是为顾客做美容项目。所以，在我的幻想中，她总是穿着一身洁白的护士服，在美容仪器边上忙忙碌碌，为那些女人们解决烦恼。
　　在某个晴朗的日子里，明媚的春光照进办公室，这让人想到冬去春来，万物复苏的情景。就像电影中以快速摄影的手法来夸张的表达事物演变的过程一样，窗外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变得花红柳绿。我为此感到振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去。我第一个任务是组建一个网络团队。一个月后，我就搭好了这个班子。同事们为此感到震惊，我也第一次以工作中的优秀表现赢得了常总的信任。他们一定不知道，我把对我女神的幻想和渴望融入到了工作中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每天都激情满满。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在默默的实施我的计划。我不能让我的女神只停留在我的幻想之中，我渴望有一天摘下这颗星星。所以，我要一步步按着计划来做。我还得强调一点，对世人那种粗俗的求爱方式，我不怎么看得上眼。他们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只顾自己开心。他们冒昧的向对方说出那三个字，唐突佳人。我自然不会效法此类做法。在我心中，我把我的女神放在最神圣的位置上，任何稍有不慎的举动都会亵渎了她的神圣，惊扰到她的美。为此，我计划中的第一步便自然而然形成了。我要以她几乎察觉不到的方式，不知不觉的走进她的心里。
　　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我先去花锦那里要了一份员工出差行程表，以便随时掌握女神的行踪。我有女神的联系方式，可是，我只会默默的幻想她，而不是无休无止的和她聊天。那样只会让她把我当做一个普通朋友，我也就亵渎了女神的神圣。事实上，我从未和她在网上说过一句话。在我的幻想中，我应该像天神一样突然降临到她的世界。在那之前，她毫无感觉，我的出现是那么
　　突然，那么震撼。我想要一瞬间把她征服。你们一定会以为，我不敢直接对她表白，因此才这样大费周章，掩饰自己的怯懦。对此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因为你们总有一天会明白，我愿意为我的女神付出一切，又怎么会为了得到她而怯懦？
　　从花锦的行程安排表上，我知道再过十七天就可以见到她。而且，天助我也，我有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按照连锁店业务实施计划，我们的首要任务是获得资本市场的认可，借助资本的力量让连锁店一夜之间遍地开花。因此，常总动用他的人脉，已经和一家投资机构对接上了。按照约定，对方两位高层人员要过来考察我们公司和项目。因此，我们打算在十七天后，把所有员工都召回公司，名义上是开一次公司例会，实际上是向投资人做团队展示。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我和花锦将全力以赴，为这次公司例会做准备。由于资本市场更青睐于互联网创业项目，我自然而然成了例会的重要发言人。我要做的是，在准确阐述商业计划的同时，
　　合理的吹嘘一下，把我们的项目包上一层互联网的外壳。为此，常总建议我首先把自己包装成某某知名互联网公司的部门总监，现在出来追随他创业。常总就是这样富于幻想，我逐渐摸清了。
　　花锦是个脚踏实地的人，对此，她表示了自己的担忧。
　　“唐总监，你觉得自己可以吗？”她问我。
　　我讨厌她的语气，笑了笑，说：“我听常总安排。”
　　花锦哈哈一笑，说：“那就是可以啰？到时你可别打退堂鼓。”
　　也不怪花锦怀疑我的能力，我在公司话并不多，给人文弱书生的感觉。投资人过来考察，在她看来，我说话不结巴就不错了，又怎能在那些老狐狸面前撒谎？可是，她又哪里知道，我的女神会给我勇气。
　　花锦的精力放在了会务安排上。她需要让外地出差员工安排好手上工作，有序的回公司。她要确定会务流程，跟进每个发言人的准备情况。她要联系酒店，做会场布置。她还得处理各种传统业务中的突发情况。总之，她身上的工作千头万绪。每天晚上十点钟之前，她从未离开过公司，除非偶尔有客户来公司拜访，她要应酬。那段时间，我和她一起忘我的投入到工作之中。我为演讲PPT焦头烂额，我要求自己完美，否则又怎么吸引女神注意？我根本不在乎那些投资人，我的眼里只有于倩。
　　我的疯狂引起了花锦的注意。有天晚上，我们又加班到很晚。她走出她的办公室（她有独立办公室），来到我的座位上，笑着说：“看不出，你也是个工作狂啊。”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PPT，皱眉道：“有几个地方老是修改不好。”
　　花锦拉了张椅子在我旁边坐下，和我讨论应该怎么修改。接下来几天，我们总是在晚上做这样的讨论。她熟悉美容行业，可以从专业角度给予帮助。花锦还在晨会上向大家说：
　　“唐总监为他的演讲PPT已经发疯了，你们应该向他学习。”
　　花锦控制欲极强，她对准备工作的各个环节都严格要求，不予许丝毫马虎。我常常看见她在办公室把某个小姑娘说得面红耳赤，或者坐在谁的工位旁边，一丝不苟的指导工作细节。我发现，大家并不因此而讨厌她，只是这无形中把大家搞得很紧张。我认为要把事情做好，适当的紧张是必要的。花锦一次次的安排我在公司试讲PPT。在紧锣密锣的工作推进中，我也盼来了和女神见面的日子。
　　例会终于来了。头一天，我们便去酒店布置好了会场。例会当天，大家早早的来到了会场。花锦像一朵穿花蝴蝶似的，在会场来回奔走，各方协调。我看见于倩坐在会场后面一个角落。她从不喜欢出风头，所以老是选角落位置。季节变迁，她的打扮也随之变化。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露出两个可爱的肩膀。那黑色长裙衬得她皮肤白皙透明，好像整个人都是透明的，从而幻化出一种不可企及的美。
　　我不敢对她多看，那只会让我既紧张，又失落。我也不想坐在她旁边，那会消磨掉我的锐气，好像我在预支欢乐一样。
　　我无法说服自己，我已经做得足以配得上她。我在人群中愁眉不展，花锦看出我不对劲，就问我：
　　“唐总监，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我的PPT做得还不够好。”不知为何，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一旦诉诸言语，就觉得自己好做作。她笑着说：“听我的，别担心，你做了这么充分的准备，现在你需要的只是放松，明白吗？”
　　“可我还是有点担心。”
　　她听出我的声音开始颤抖，不知道是我的女神让我紧张兴奋，还以为我被那帮还没露面的老狐狸镇住了。这样一来，花锦倒真有点着慌了。如果到时我在台上是这种状态，你的PPT做得再好，又怎能打动投资人？何况，我那个包装出来的身份又如何站得住脚？于是，花锦为了让我放松，就让一个女同事给我画个淡妆，一是分散我的注意力，再者是想让形象上的改变来提振我的信心。让花锦担忧的并非只有我。按照计划，例会将在十点钟开始。现在已经九点过十分了，可是两个投资人还没露面。常总昨天兴致勃勃的让我们检查各项工作细节，一定要确保把最好的一面呈现给对方。可是今天早上，他就有点底气不足，言辞闪烁了。一开始，他看着大家在会场忙碌而有序的做着准备，于是就对花锦说：
　　“好样的，工作就是要这么干，就算投资人不来，我们自己也要做得这么好。”
　　后来，大家看到常总老是走出会议室去接电话，回来后虽然表情平静，但却不像他往常的做法。在这种令人兴奋的时候，他势必要去台上讲一些振奋人心的话。可是，他现在只是在那里坐着。
　　花锦上去问他：“常总，投资人要到了吗？”
　　常总说：“快到了，再等等。”
　　此时，所有员工都已经坐下了。会议迟迟不召开，而常总的表现又那么怪异，于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会场。大家似乎猜到了某种结果，但又怕猜测成真，伤了常总颜面。但是拖着也不是办法，事情总得有个了结。当花锦第三次上前询问的时候，常总只得松了口，说投资人今天来不了了。
　　我们本质上是一家销售公司，所以这帮人个个都是人精，知道这时应该表现得若无其事。然而，会场越是平静，好像越是有一种滑稽的东西在弥散着。我已经画好了妆，坐在会场中间。我朝坐在最后一排的常总望了望，发现他脸上已经有点挂不住了，只是在强撑着。从那时起，常总在我心中不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有这么窘迫的时候。这个发现让我莫名的感到振奋，虽然这只能体现出我是个弱者，但实情就是如此，我不想把我内心的卑劣对你们隐藏起来。我朝我的女神望了一眼，觉得她向我靠近了一点。
　　常总已经丢了面子，接下来首当其冲的便是花锦。为了这次例会，她在公司里掀起这么大的阵仗，着实把大家折磨得够呛。现在出现这一幕，她无可避免的被推到了尴尬的境地。我们不妨站在人性的阴暗面来推想一下，就能知道，一部分人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我朝刘丁看了一眼，发现她脸上是一副因为事不关己而轻松的表情。这时，只见花锦不慌不忙的走上讲台，拿着话筒，以轻松的
　　口吻对大家说道：
　　“由于某种原因，投资人今天暂时来不了了。
　　所以，今天这场例会，我们就当做是一次练兵，这半个月来，大
　　家的准备工作做得非常辛苦，今天是我们展示一下的时候了。而
　　且，在不久之后，我们将在投资人面前真正的展示自己。”
　　花锦按照会务流程，让相关人上台发言。虽然她做了那样一
　　番开场白，但是气氛始终没有因此而扭转。投资人缺席的念头在
　　大家脑海中渐渐淡去，可是会场死气沉沉。说白了，大家知道这
　　不过是做给自己看的，因而缺少了庄重的仪式感。花锦始终在想
　　办法打破这种局面，比如，她在计划之外插入了一个游戏环节，
　　活跃气氛。但是，就我看来，收效甚微。
　　我是第三个上台的。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场缺乏仪式感的闹
　　剧。可是对我而言，神圣而庄严的时刻到了。
　　前两个人讲的行业里的东西，大家早已熟知，因此也没怎么
　　打起精神来听。由于我讲的是互联网，他们之前并不熟悉，所以
　　从一开始就对我投来了好奇的眼光。可是，我是演讲给他们听的
　　吗？虽然台下坐满了人，可我的眼中只有于倩，我的女神。我有
　　种神奇的命运之感，是上天安排投资人缺席的。他们的任务是促
　　成这样一次盛大的例会，为我向女神的求爱搭建一个华丽的舞台。
　　现在，他们功成身退，该我登场了。
　　我拿着话筒，走上那个神圣的舞台。命运之神帮我赶走了心
　　中的恐惧，我站在上面异常平静。我做了一个诙谐的开场白，把
　　现场所有人都着实调侃了一番。
　　“不要以为你们那点心思我不知道，
　　”我俯视着他们，做出一
　　本正经的样子，说，
　　“你们脑子里天天就琢磨着那两个字，又怕
　　人知道。我的任务就是来拯救你们，让你们可以通过互联网，高
　　枕无忧的琢磨那两个字。”
　　我所说的那两个字，大家心知肚明，就是约炮。因为在公司
　　里，大家常常以“那两个字”来代替它，营造出一种既亲切，又
　　搞笑的氛围。
　　在大家印象中，我是一个不怎么会开玩笑的人，有点木讷。
　　可是此刻，我开篇不凡，先就爆出这样一个段子来。我说完那句
　　话，故意做了个停顿。他们愣了足足有十秒钟，几十双眼睛不可
　　思议的看着我，然后会场突然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一鼓作气，开始了我的演讲。我超常发挥，讲得比想象中
　　还要好，因为女神就在我面前，我比任何一次试讲都更有激情。
　　而且，我还和他们愉快的做起了互动。我一会儿点这个的名，问
　　他们可知道什么是用户思维。一会儿，我又点那个的名，问他们
　　是否听说过社群营销。有一次，我还点了刘丁的名。
　　“我们的连锁店不能采用传统的营销方法，一定要与互联网
　　相结合，
　　”说着，我看着台下坐着的刘丁，
　　“比如，我们为什么不
　　能把刘丁老师打造成第一网络红人，让她成为我们连锁店的永久
　　代言人呢？”
　　大家一齐看着刘丁，笑了。刘丁看着我，有种士别三日之感。
　　在我印象中，那是她第一次正眼看我。
　　我完全掌控了氛围，在会场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我几乎没
　　有向于倩看一眼，因为我怕我那盛气凌人的目光伤到了她。客观
　　的说，并不是我的演讲水平比前两个人高，只是我打破了从前给
　　大家的印象，因而带来了意外惊喜。也就是说，从我上台之后，
　　会场的气氛开始扭转了，之前的尴尬一扫而光。花锦重新走上讲。
　　台后，我发觉她的步子都轻快了很多。可是，眼前这一切变得索
　　然无味，我只想知道，我的女神感受到我的爱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