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意人

　　二十年后，滨江市。
　　滨江市晃眼的霓虹蜿蜒直至天际，宛若龙蛇一般，璀璨包裹着这一片繁华。林立着的商业大厦擎天一柱般的俯视着脚下忙碌的芸芸众生，整个城市的喧嚣组成了和谐的白噪音，这是一座大都市该有的样子。
　　就像烛火光明依旧掩盖不住灯下的黑暗，耀眼的城市可以衬亮天空，却无法照到游荡在世间的亡灵，碌碌着的可不是只有众生，暮色近了，人都在寻找自己的归所，而鬼魂却没有......
　　冥海幻妄空无路，黄泉勿渡不归人。
　　。。。。。。
　　“你是有啥想不开的事情？”
　　城市里下着小雨，鲜有土地出现的城市此刻也传来泥土的芬芳，这实际上是放线菌的味道。
　　城市的郊区，是一片出租的居民楼，在一所五十平米的出租屋内老旧的节能灯勉强着支撑着这个房屋明亮的责任。
　　房子内凌乱的摆放着各种杂物、书籍，墙壁上贴挂这一些泛黄的老旧照片，有的已经看不清楚面孔。
　　姜凡坐在电脑桌前的木头凳子上，手里搅拌着刚刚冲泡好的康帅傅方便面，眼睛不经意的瞥向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透过泡面蒸腾的雾气凝结成的小液滴，笔记本上一串英文和带着一个斜笑脸的蓝屏显得格外模糊。
　　就在这朦胧之中，又仿佛屏幕前有一个黑色的轮廓，强烈的挣扎，就像电脑屏幕是一个枷锁，里面封印这什么怪物在诡异的躁动。
　　姜凡把泡面放到桌子上，又抓起一根火腿肠，撕扯地丢到泡面桶里，自顾自的说道：“你看，咱又不是啥有钱人，吃个泡面都要考虑加一根肠还是加一个蛋，卤蛋一块五，火腿肠一块......”
　　就在这时，电脑屏幕突然毫无预兆地颤抖了一下，吓得姜凡急忙扶住那一桶视为珍宝的泡面。
　　姜凡转头的一瞬间，电脑屏幕前的轮廓渐渐清晰，那是一颗人头，垂到桌子上的头发经过挣扎略显糟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只毫无生气的眼睛，幽怨的盯着前方，苍白的手指已经伸到了电脑屏幕之外，在抽搐下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声，据姜凡的观察，这是个女鬼。
　　显然这女鬼已经处于癫狂的临界点，毕竟它被困在这电脑屏幕前已经有一桶泡面的时间了。
　　“你先别着急哈，”姜凡扶稳泡面，把笔记本电脑向桌子里面推了推，托起腮帮子煞有其事的看着这番可以令普通人吓破胆的场面，皱了皱眉，继续说道：“你说你学人家贞子也就罢了，有那么多有钱人的大电视你不钻，非要和我这15英寸的笔记本电脑较什么真儿呢？”
　　对方的挣扎慢慢停了下来，声音也没有那么刺耳，但是没有提供什么有用信息。
　　时间接近凌晨一点，这本是人睡觉最沉的时刻，不得不说，这个劳什子挺会挑时间，换做别人，恐怕早已经是冢中枯骨，不，也可能被吃的连渣都不剩......
　　这一人一鬼共处一室，在这时间的流逝里，眼神碰撞之间，避无可避，略显尴尬。
　　“不想说啊？”姜凡秃噜了口泡面，摆了摆手：“无所谓，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是第一次见，这电脑都快被你们钻坏了，这显示器我还特意去万佛寺开了光，一时半会儿弄不坏的。”
　　屏幕中的女鬼一愣，估计是意识到了这个显示器的厉害，缓缓抬起头，沙哑的说道：“你身上，有蛊！”
　　姜凡点了点头，插起火腿肠咬了一口，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从小我师父就告诉我，我这体质特殊，容易招来不干净的东西。”
　　“这蛊，很香！我很喜欢！”女鬼沙哑的回应道。
　　“你们都是一路鬼色，”姜凡盯着那女鬼隐隐约约露出的眼睛：“你们都馋我的身子，你们下贱！”
　　自打记事，姜凡就饱受这种摧残，没准儿有一天掀开马桶盖就会有一个贴心的小鬼头等着他，时间久了，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受这种东西的喜欢，本是殊途的两道在自己这里显得乱糟糟的。
　　女鬼吃力的抬起头，可见在这十五英寸的显示器里，它并不好受，自己也在暗暗懊悔，后悔不应该禁不住诱惑，找了一个洞就钻，房屋的四角埋着镇刀，房梁上挂着桃木，自己这个修行不精的游魂很难找到缺口，关键是这货家里除了这台电脑根本没有其他空子可以钻。
　　“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女鬼疑惑的问道：“你是道士？”
　　姜凡摇摇头。
　　“那你是驯魔人，或者是养蛊人，鬼使？”女鬼继续问道。
　　“虽然对这些职业有所耳闻，也相当敬佩，可是惭愧，我都不是，”姜凡摇摇头，吃完最后一口泡面，打了个嗝，继续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上帝为你拉开一扇窗的同时也会捎带脚给你打开一扇门。”
　　“......”
　　姜凡看着对方迟疑的表情，没有理会，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我既然这样受你们大家伙的青睐，总不能看不见你们吧，哪怕让我死也该让我知道死在谁手里啊。”
　　“那你说你的师父......”
　　“哦，我师父是郊外林场做棺材的，我从他那学的手艺，”姜凡一笑：“咋样，您亡于何时？用不用棺椁，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保证纯手工制作......”
　　猛然，电脑显示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显然，它有些生气。
　　姜凡挠挠头，也意识到在一个死人面前提这件事多少有些不尊敬，毕竟这东西又不是当事人能够决定的事情，再说这玩意又不在意使用者差评，也不会有回头客......
　　屏幕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过，女鬼平静地回答道：“我没有入殓，需要下葬的尸身还没有找到，我...我是横死......”
　　狭小的出租屋里安静了下来，横死的鬼魂，尤其是这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鬼魂，心有不甘，还不能入轮回，这是游魂，不被冥界收纳，不被阳间接受，徘徊在世间。
　　女鬼开始抽泣，声音很小，不刺耳，但是像是幽暗中的寒冰，幽怨，深邃。
　　原来是这样，行于世间的鬼魂没有依托，有时候本能大于理智，说到底，也是个可怜鬼……
　　不过，可怜鬼就可以草菅人命了？
　　可怜鬼就可以用一句“真香”把一个人啃的连渣都不剩？
　　虽然说姜凡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自己也从来没有被吃掉过，但是赶到自己被吃的时候后悔早就凉了个屁的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自己就像一个肉馒头，这些饿鬼就像一群饥肠辘辘的豺狼，这一个到嘴边的肉他们不可能不吃，怪就怪在自己太香了。
　　姜凡沉默下来，对方又是个女鬼，直男癌患者从来不会主动巴结任何一个雌性生物，女鬼也不例外，她哭任她哭，退一步算我输！
　　略微思忖一阵，他又将目光重新回到了卡在屏幕中的女鬼身上，打量了一阵，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呐，别哭了，跟个娘们儿似的，我们来做一个交易怎么样？”。
　　见没人劝她的女鬼渐渐停止了抽泣，略有红肿的眼睛看着姜凡，疑惑地问道：“什么交易？”
　　“你跟着我，做我一个月的侍灵，我帮你找尸身！”姜凡将泡面桶推到一边，大义凛然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