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课睡觉

　　光明历2058年，10月9日。
　　虽然在气节上来说已经是秋季，但是玉山县作为瓷国西南的边陲小县城，却处于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秋老虎正在整个西南肆虐，时间越接近正午，气温越高，甚至高于三伏天，逼近历史最高气温。
　　俗话说，春困秋乏夏打盹，学生是最容易受到影响的人群……
　　玉山一中初三毕业班的语文老师王养正在讲台上写完满满一黑板的板书，身体刚转了一半看到讲台下一个学生，突然一滞，他瞪大双眼，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句：“李杰----！”
　　喊声拖着长长的尾音，音调之高，仿佛要飞到天上去了，显示出发出喊声之人极大的愤怒。
　　接着，王养正把手中的课本用力往讲台上一拍，捏着手中的粉笔头朝台下狠狠地扔了过去，用力之猛就连头上用来掩盖地中海的头发都飘了起来，在半空飞舞，犹如张牙舞爪的章鱼触须。
　　白色的粉笔头准确无误地砸到了正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李杰的头上，然后又弹开掉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但是李杰对此毫无知觉，他睡得满头大汗，呼吸沉重，外加眉头紧皱----这小子不但上课睡觉，而且还在做噩梦。
　　李杰的同桌王浩然看着王老师表情不对，立刻用手肘悄悄地推了推李杰，紧张又小声地叫唤道：“小杰子，小杰子！”
　　“跑，跑，快跑！快跑啊！”李杰含含糊糊地呓语几句，突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闭着眼睛手舞足蹈地大喊，“快跑！！！”
　　“哈哈哈！”教室里的同学哄堂大笑。
　　笑声将李杰惊醒，他睁开眼睛扫视一拳，猛然发现自己此刻正身处教室，既没有火山喷发，也没有流动的岩浆，更没有狰狞的怪物，他那提到半空中的心骤然就是一松，接着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腿肚子一软就要坐回椅子上。
　　王浩仁见状立刻用手肘顶了顶李杰的腰，给了李杰一个奇怪的眼神，然后又瞟了瞟讲台方向。
　　李杰循着王浩仁的视线转头望过去，发现在讲台上，王养正正用一副要吃人的表情狠狠地瞪着自己，不由浑身一抖，如同一只被黄鼠狼盯住的小鸡一般，一动都不敢动，呆立当场。
　　“好！好！好！”王养正气得直哆嗦，他指着李杰连声音都在发抖，“既然你这么想跑，那就到体育场给我跑20个圈！跑不完不准回家！”
　　体育场是标准跑道，每圈400米，20个圈就是8000米，就连体育特长生也不敢轻易尝试，更别提李杰这个普普通通的初三学生了，可以肯定，他就算累死也跑不完，这明显是王养正对他的惩罚。
　　听到王养正对李杰做出这么大的惩罚，教室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学生都收起了笑脸，并且开始调整坐姿，就连班里最调皮捣蛋的张同学都表情严肃起来，在座位上用最端正的姿势坐好，生怕一不小心引起王养正的注意，也被罚出去陪李杰那个倒霉蛋跑20个圈，那就真是冤死了。
　　眼见李杰低着头，灰溜溜地从后门走出教室，王养正看了看讲台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学生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用手抚好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才重重地咳嗽一声道：“你们要记住，你们现在已经是初中三年纪的学生，下个学期马上就要迎来全市会考，这是你们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是考上县里的重点高中，考上重点大学，成为人上人，还是去粤东的工厂做个打工仔，做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全都要看你们在接下来这一年的学习成绩……”
　　教室中，王养正在讲台上讲起来头头是道，声音洪亮，台下的学生全都表情庄重，一声不吭，而教室楼下的体育场中，一个身影开始在跑道上奔跑，瘦弱的身影在长长的跑道上显得格外孤独。
　　…………
　　一圈，两圈……六圈……十圈……
　　李杰已经记不住自己跑了多少圈了，他只记得当第二圈跑完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到了极限。
　　两条腿仿佛灌了铅，沉重得不行，每抬起来一次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胸口也像要炸开，每吸进一口气，从咽到喉再到肺都能感觉到痛，仿佛空气中带着尖刺，把咽喉和肺扎得全都是窟窿，不但痛，而且四处漏风。
　　但是，就在他要倒下的那一刻，两条腿中突然涌出了两股热流，仿佛两只热烘烘的小老鼠，沿着小腿上行，膝盖，大腿，腰背，胸肺，手臂，脖子，脑袋，直至头顶，再然后，全身的疲惫、酸痛和不适马上就消失了，就像课本中说的那样，犹如滚汤泼雪，顷刻融入水中消失不见，仿佛雪从未存在过一般。
　　现在西南已经很少下雪，李杰学到这篇课文的时候还不理解，什么叫滚汤泼雪，什么叫从未存在过一般，但是，他现在突然理解了，就像疲劳从未存在过一般，就像他从未跑过两圈一般，身体一点也不觉得累。
　　不但不累，李杰感觉简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精力充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就算是早晨刚起床的那一刻也没有现在这么好。
　　不知不觉间，李杰两条腿的频率越来越快，他在到达极限----两圈之后非但没有停，反而不知不觉地加速了。
　　李杰感觉到，他跑得越快，那两股热流就流动得越疾，跑得越久，热流就越粗，最开始时如同涓涓细流，慢慢已经变得汩汩山泉。
　　更重要的是，随着跑圈数的增加，最近几天出现在心中的，那股说不出来的沉重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就像疲劳一样，如滚汤泼雪一般消散无踪了。
　　很快，三圈，四圈……八圈……十圈……
　　当王养正走上运动场，把李杰栏下来的时候，李杰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圈了，他只觉得自己还能再继续跑下去，并且永远不停。
　　“李杰啊，你的学习成绩还是可以的，虽说不到年级前50，但是也从来没有掉出过前100呀，为什么今天突然就松懈了呢？”王养正看着眼前喘着粗气，两眼泛红的李杰，心中顿时一软，严肃的语气也陡然变的温柔起来，“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不用说会考，你的整个人都荒废了！”
　　王养正说到这，心中突然涌起强烈的责任感，让他不得不硬起心肠继续说道：“看看现在的你，作业没完成，上课偷偷睡觉，就连我这个班主任的课都是这样，更别提其他老师的课了。”说着，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口气，“嗐！你这个孩子，让我怎么说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