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漂亮

　　“漂亮！”尤显道的这句话并不是用来赞美一个女人，而是对着他面前的会计报告发出的感叹，“资产负债率70%，资产净收益率30%、这样的会计数据，完全可以当作教材。”
　　“嗯，很漂亮。”敖西州为漂亮加上了形容词，掩上面前的账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完美的财务数据，所有比例都象教科书上罗列的那么完美，典型的用别人的钱来赚钱。估计所有的股东睡梦中都会笑醒。”
　　“我们碰上高手了。”尤老师合上手中的会计报表，看着四周整整齐齐的账薄，“这些东西是根据某些人的意愿做出来的东西，我真不想将主要的精力花费在这上面，但除此之外，我们又能怎么办呢？”
　　“虚假的会计资料！”章向空虽然不是注册会计师，但对于一些事情的认识，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这可是你说的。”尤老师呵呵笑道：“我在审计开始的时候就宣布了，我们不能妄下断语，所有的结论，都应在审计证据充分的情况下才能作出。没有证据就没有发言权。”
　　章向空缩了一下脖子，“算我没说，全凭你们作主。”西州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郁结的情绪。不过他也没有准备去开解他。他刚到宝冠会计师事务所，对很多的事情都不了解，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对此类事情三缄其口。
　　“既然从账面上看不出问题，那我们就从实地、实物上着手吧。”尤老师审计经验丰富，知道什么时候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我到对面找找木总。“敖老师也一起来吧。”注册会计师之间，一般都将对方称作老师，这种称呼不知从何而来，但都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代称。
　　走廊上人迹罕至，几人就象来到了穷乡僻壤，或者说好似被孤立了般。也不知是养老院的高层故意为之，还是平常间这里的情形就是如此。四周的房间除了财务总监的办公室外，其他挂着董事长、董事、监事、总经理、副总经理称呼的办公室门紧闭着，冷冷的看着走动的两人。
　　西州往楼下看了一眼，游池中的水平静无波，偶尔有微风拂来，才能见到如少女脸上轻皱般的波纹。昨天见到的老年人绝迹。
　　“下面肯定没有人游泳。”尤老师叹了一口气，“特权也是一种腐败。我们不想要这种特权，但别人却要硬塞过来，怎么办？”
　　“我对游泳不感兴趣。”西州淡淡的说。“对别人硬塞给我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完全可以用深恶痛绝来形容。”
　　“当然，不然别人也不会叫你‘无法表示意见’了。”尤老师冲西州笑了笑，不过当他发现西州毫不知情的样子，立即就反应过来，“你不知道？”
　　“什么？”
　　“无法表示意见啊！”尤老师耸耸肩，“这是有人送你的外号。”
　　“我有这个外号？”西州觉得自己一下子透心凉。“是谁取的？”
　　“我想你总会弄明白的。”尤老师举起手敲门，悄声对西州说，“正事要紧，以后聊。”
　　“请进！”木梁鱼的声音响起。
　　“木总，我们已经看了账薄资料，觉得应该进入下一道审计程序了，我们想到各养老院实地看看情况。”尤老师一见到木梁鱼，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快？”木梁鱼看了看腕表，皱眉道，“你们才看了一天的账而也，都看完了吗？”
　　“如何审计是我们的事情。”尤老师严肃的说道：“提供资料是你们的义务。至于我们对你们提供的资料会用多少的审计程序和时间，得由注册会计师决定，并不由你们决定。”
　　“哦！”木梁鱼举手投降，“是我不对，我不该问你问题，只有你们审计人员才有权利质疑我们被审计单位。”
　　“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我的话，我也没有话说，但我的本意不是这样，按照审计准则和委托书的要求，我们有权利查看贵公司的经营场所，请配合。”
　　“我这就安排。”木梁鱼伸手示意，“请坐。”又按了桌子上的一个铃。很快，从门外小跑进一个非常年轻漂亮的女孩，看年龄不过是二十多岁。“木总，”女孩恭谨的弯了一下腰，“有什么事吗？”
　　“给两位老师泡茶，用我昨天叫你买的秋月映溪。”
　　“好的！”女孩恭身而退，就如古代的丫环。
　　西州尤其注意尤老师的脸，只见他一脸平和。并没有因为木梁鱼和那女孩的特别表现有所表示。不欣赏也不反对。
　　女孩很快进来，为两人泡了一杯茶，茶道的手法熟练，一看就是经过专门培训的。在此期间，木梁鱼一直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击着键盘，屏幕挡住了他的脸，就象藩篱。让他想起了《心有藩篱》这首歌。“我心内有藩篱，一道又一道，你在身边，你却不知道。我身外有藩篱，隔绝尘世的喧嚣，你在喧嚣的那边，看着篱中的我在笑，……”
　　西州喝了一口茶，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唬人，但茶的味道感觉并不是有多好。或许是我对茶并不了解的原因，西州这样想。
　　“联系好了。”就在这时，木梁鱼抬头说道：“我明天一共安排了三家养老院，请问你们是一家一家的走，还是三家同时走。”
　　“一家一家的走，太浪费时间。”尤老师看了木梁鱼一眼，沉吟几秒，“我们分开来走吧。”
　　“那我就安排车和人到宾馆来接你们。几点钟合适？”
　　“就按照平常上班时间吧。”尤老师起身，“明天早上九点，宾馆的门口等，如果你们实在安排不过来，给我们地址，我们也可以自行前来。”他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语气很淡，但就连西州都听出了他话中的讽刺味道。大意是对第一天对方没有派车来接，表示自己的不满。
　　注册会计师审计时代表的委托方不同，享受的待遇也会不同。如果仅仅是与被审计单位签订协议，大家的地位是平等的，注册会计师不会要求被审计单位提供超出要求的待遇。但当代表的是被审计单位的上级，或是代表国家的行政部门进行公务审计的时候，他们代表的就是公权力，一般的被审计单位都会给予更高一些的待遇，希望他们能够手下留情。除非他们有充分的自信。
　　木梁鱼看起来是有自信的，所以对审计组的人员有所冷落。尤老师体会到了，审计组的其他人也体会到了。不过现在一切才开头，谁能笑到最后，现在还不知道。
　　“准时到。”木梁鱼似乎并没有听出尤老师话里的刺，或许是听到了，但并不介意。完全就是一副，我就是要这样对你们，你又能奈我何的态度。
　　“我们开个短会。”回到宾馆后，尤老师将大家叫到了一块，“我们这次碰到的审计项目，非常的棘手。我了解了一下，木梁鱼本身就是一个注册会计师，不过现在已经是非执业会员[]。但他在成为这家公司的财务总监之前，是一个注册会计师执业会员，参与了很多大项目的审计，对我们的审计程序和方法非常了解。”
　　“审计最怕碰到的就是这种事情，他们对我们非常了解，很多的账都做得滴水不漏，如果仅从账面上来看，是查不出任何问题的。”西州也感到非常具体，“在这种时候，大家必须得斗智斗勇，看谁的手段更高一筹。”
　　“这其实也不稀奇。”柯问星道：“注册会计师虽然难考上，但还是有很多的人考上，不过有些人只是为了证明自己有那个能力，并不是想当一个真正的执业注册会计师，他们拿着注册会计师的资格，就有比别人更多的优势当上财务总监，反过来与执行注册会计师斗智斗勇。”
　　“只有注册会计师才能对付注册会计师。”章向空冒出一句。
　　“呵呵！”尤老师笑了笑，“注册会计师其实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厉害，水平有高有低，有的注册会计师其实也很好骗，只要你对会计准则有充分的了解，有时候挖下一些坑，还是会瞒过注册会计师的眼睛的。”
　　“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以后讨论，”尤老师郑重其事的说道：“明天的实地查验，是对我们的一次重大考验，大家要带上自己的眼睛、耳朵、鼻子和脑袋，将一切看在眼中，一旦发现异常，要引起高度重视。”
　　“任何缜密的头脑，在干坏事的时候，都有可能留下蛛丝马迹，”西州想到在昆山会计师事务所时，听富崇山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将之复述了出来，“因为这种事情它本身便不正常，只要我们留心，就能够有所发现。”
　　“很期待明天晚上，我们能够告诉彼此，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