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幻具

　　幻具室设在二楼。
　　张子暮推开石门，走进了幻具室。
　　与六年前相比，这里并没有进行过太大的改动，其中的摆设依然是那么的简单，只有置物架上，多出了不少杂物。
　　尽管如此，幻具室里也还是被收拾得十分整洁。
　　不同于那些一心扎在研究上而不顾房间是否整洁的科研人员，张子暮认为，整洁的房间可以给人心情上的愉悦，从而有助于工作效率的提高。
　　站在炼制台前，张子暮开始回想起炼制幻具的方法。
　　勘破胎中之迷后，他还是他，却与之前有所不同。
　　真灵融合，记忆自然也是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总的来说，这些其实都是他自己的东西。
　　然而，跨度太大的记忆，就算融合地十分完美，也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协调的地方。毕竟，他的记忆里包罗万象，炼丹、炼器手法更是与炼制幻具十分相似，若是不加以整理，炼制时难免会出现冲突。
　　在他的脑海中，与幻具相关的记忆愈加清晰。
　　幻具……与其说是幻具，倒不如说是符阵才对。
　　由卡牌召唤出的幻灵实质上是一种能量体——无论生灵、元素、器物、神秘或是神魔系的幻灵，都是如此。
　　那么，供幻灵使用的幻具，自然也是一种以能量体存在的器物。
　　炼制幻具的过程，简单的说就是在载体上刻画幻纹，然后通过特定的顺序将这些幻纹进行排列组合，进而具现出由能量构造的器物。
　　这，就是幻具。
　　深呼一口气，清秀的面庞上流漏出认真的神色。随即，他却是合上了眸子。
　　这是在调整状态。
　　身为一名幻具师，无论是在何时何地，只要是炼制幻具，就应该全心全意投入进去，以最严谨的态度来对待——这是幻具师的基本守则。
　　更何况，身为一名身家微薄的小流派制卡师，因为状态不佳而浪费宝贵的材料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心跳也逐渐趋于平常，轻吐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眸子，漆黑的瞳孔如寒潭般深邃。
　　右臂轻抬，一只比女性还要白暂纤细的手掌缓缓从长袍中伸出。
　　这是何等优美的一只手掌，就好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一般，找不到任何缺点。这只手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集合了一切事物美丽的奇迹。
　　张子暮看着这只手掌，也不由一阵失神。
　　这只手，冲泡过萦绕舌尖的甘润茗茶，批注过诸子百家的经史典籍，捧起过黄尘，扬起过马鞭，提起过药箱，握住过锄头……曾在名传千古的古琴上轻抚，在伴有流觞曲水的良宴上，演奏出一曲技惊四座的潇湘水云；也曾将战剑提起，与兵戈相搏，沾染上敌人的鲜血。
　　而现在，它将被用来炼制幻具。
　　“这般多愁善感……还真是怀念。”
　　张子暮摇头轻笑，把杂念驱除，将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火晶石上。
　　接下来，他首先做的是用鸢尾将火晶石切割。
　　鸢尾在他手中像变魔术似的挥动着，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几下，一张形状与大小都正合适的晶石就被他切割下来了。
　　这一套动作十分娴熟，甚至都没产生多少碎屑。
　　切割后的晶石，还剩一大块，被他放置在了一旁，以备下次炼制或是他用
　　晶石的用途繁多，除了炼制幻具外，还可以用来布阵或是作装饰品，就算只是握在手中辅助冥想也是极好的。
　　“魂冥之海，星光为御，幻灵觉醒，焰星！”
　　令咒一落，身上燃烧着火焰的焰星便出现在了张子暮身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身子。
　　焰星，普通品质幻灵。
　　张子暮轻轻摸了摸焰星，便开始了幻具的炼制。
　　勘破胎中之迷前，他就凭借着出色的天赋迈过了初级制卡师的门槛，炼制的幻具让兰德大师都不由赞叹。
　　现在，他融合了炼丹、炼器的经验，对幻具的理解自然也跟着上了一层楼。
　　火焰染上鸢尾，在晶石表面上留下一道道刀痕，凭借着强大的灵魂力，他将对力度的掌握把握到了极致，深浅均一，晶石也没有崩溃的迹象。
　　“现在倒无妨，火焰的用途还没有被凸显出来，以后，却是得想办法寻找一种优秀的火焰、或者是身怀幻灵火的高阶幻灵了。”
　　记起星流派传承中的记载，张子暮不由这样想到。
　　铭刻完第一道幻纹，他又继续挥刀，进行后续的铭刻。
　　……
　　一件幻具，就这么出现在了他面前。
　　玄奥阵纹的包裹中，一件由无数光点连接成的铠甲，静静地放置在炼制台上，其上还散发着灼灼气浪。
　　这件幻具，名为火焰甲。
　　望着面前这件火焰甲，张子暮不由一愣神。
　　六年前，躺在风雪中的他被祁南捡到，带回了星落小镇。他凭借这这具身体血脉中的一些特异之处，误打误撞之下闯进了幻具室，那时，他看到祁南制作的幻具，就是火焰甲。
　　而现在，他已然勘破胎中之迷，对过往种种不由升起一种陌生感。
　　……
　　这件火焰甲，与之前交给林有余的火焰爪，勉强能算是一套幻具。
　　林家提供的是火晶石，因此，他在过去也也常常会选择这两件幻具作为练手。
　　炼制这件幻具，他也是为了找一下手感。
　　回过神来，张子暮有皱着眉头，思考接下来应该制作什么幻具。
　　对于为林煌制作的幻具，林有余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就是林煌本人都没说什么，连幻灵都未展示出来。
　　因此，他无法根据林煌的幻灵为之炼制合适的幻具。
　　不过，既然是林家人，使用的卡牌就应该是火属性狼类幻灵。林煌二人不说，便是还在这个范畴中。
　　林家族人在凝聚星后，就会被家族赐予一张卡牌，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至于为什么是火属性狼类幻灵卡牌……林家家传就是如此，祖祖辈辈都是用这一类型卡牌的。
　　一个家族之所以使用相同类型的幻灵卡牌，是为了利于传承，将前人总结的一些经验传给后人。
　　首先，林家标配二件套的火焰爪和火焰甲应该排除在外。
　　毕竟，在合约中，这两种幻具算是林家特供了。除了每年约定的数量外，额外制作出来的，林家也有优先购买的权利——优先购买，倒不如是一定购买，毕竟，幻具在雪鸢城里也算是一种有价无市的稀缺资源了。
　　虽然林煌也算是林家人，但若真要如此，林家族长林天磊恐怕就要背上一个以权谋私的罪名了——本应属于家族的东西，却被他截胡，给了自己的儿子。
　　“如果把铭刻火焰爪的载体换成那块沾染了黑暗属性的火晶石呢……”
　　这块“沾染了黑暗属性的火晶石”，是从林家的火晶石矿脉中开采出来的。
　　这块变异火晶石品质极佳，但是却沾染上了一丝黑暗属性，祁南看过后，认为并不适合炼制火焰爪，就将它放置在一旁。
　　晶石是最适合作为幻具载体的物品，没有之一。
　　与魔兽晶核之类的材料相比，晶石更为纯粹，没有那么多杂质，炼制起幻具来，自然也就更容易铭刻幻纹，灵力运转时也会非常流畅。
　　当然，这只是对一般幻具，或者说绝大多数幻具而言。不少剑走偏锋的幻具师，就热衷于将那些杂质利用起来，为幻具添加一份额外的性能。只是这种幻具，一般都是孤品，且非大师不可为。
　　变异晶石，在这中间算是简单的了。
　　把火焰爪的幻纹稍微修改，令之与这块变异火晶石适配，如此，就可以炼制出一件与火焰套相似性极高却又明显不同的幻具了。
　　火焰套算是比较基础的幻具，而黑火套则是在它的基础上加以调整而成的。与原来相比，更多了一分黑暗属性特有的诡异。
　　“就是它了。”
　　……
　　一夜无话。
　　放下手中的刻刀，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指关节，张子暮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唇角弯起一丝莫名的弧度，低喃道：“还真是……够谨慎的……”
　　随后，他便将目光移回了炼制台。
　　炼制台上，放着两件刚刚炼制成功的幻具。
　　玄妙的阵纹包裹之中，一爪、一甲。这就是他耗费一晚时间完成的作品：黑火爪和黑火甲。
　　张子暮将两件幻具拿在手中，一边以灵魂力与之交互，一边说道：“黑火甲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炼制黑火爪时却是遇到了一点意外，这如跗骨之蛆一般的效果……侵蚀吗？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么一件在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孤品幻具，当然是将它……交到雇主手上了。
　　无论炼丹师、炼器师，还是他现在扮演的幻具师，都可以说是工匠。
　　什么是工匠？简单的说，有工艺专长的匠人，就是工匠。
　　若要引申开来，则还有以下定义：工匠者，专注于某一领域、针对这一领域的产品研发或加工过程全身心投入，精益求精、一丝不苟的完成整个工序的每一个环节。
　　能将呕心沥血制成的作品交到雇主手中，令其发挥出最大的作用，不负精品之名，便是一个工匠最值得欣慰的事情。
　　如此而已。
　　不过……那位舅舅恐怕要出点血了。
　　变异幻具，哪怕只是初级，价值也可以与中级幻具相媲美，甚至还犹有过之。
　　当然，想比那位舅舅也会很乐意出这点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