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起回忆过往的十七年

　　曾经青涩的我们现如今都已经年过三十，褪去了懵懂，多了几分成熟与坦诚。
　　我以为榛子早已经不再把我放在朋友的位置了，或者说是不再那么重要了。我也以为只是自己还在原地。可是他的坦诚让我感动，惊讶，也有过几分彷徨。他说，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他一直在原地。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从未变过，一直呆在原地。他对我的定义是初恋般的感觉，很美好。
　　他告诉我，高中三年，他经常看见我在某教学楼的草丛旁背书，他也会在不远处背书。他经常会从我们班级前经过，偷偷看我一眼（我对此，毫不知情。不过仔细想想，当时的情景就像电影中的画面，的确青涩，美好）。他说他复读的时候经常给我打电话，我还经常惹他不开心，我们会吵架，他会难受地躲在被窝里哭鼻子（我也对此不知情）。原来那个时候的他也是那么多愁善感，原来我曾经竟是那个会左右他心情的人。
　　他说他那些年特别喜欢去找我发小玩（我们三个都是好朋友，铁三角兄弟），其实是想去我家找我玩，只是怕去的太频繁惹我生厌（我真不记得他去过很多次，更达不到频繁的地步）。
　　榛子告诉我，2009年的那封信是他写给我的情书，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写的情书。我听到他对那封信的定义后，震惊也彷徨。什么？情书？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收到的情书，竟然被我过度解读，而且我还沉默对待？我突然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很傻，太单纯。可是站在三十岁的角度，我很快恢复理智，即使那封信是情书，既然是写给我的，怎么还会写出喜欢别的女生？写信的人真是手残，脑残，心残！我给了他这样的回答，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他觉得我骂得有道理。他也反思自己当年糊涂，怎么连写情书都不会写，还写出个“第三者”？此处有笑声。那个时候，思维太简单，自以为想得很多，其实只是没有深度地瞎琢磨罢了。直到现在，心中略微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没有以正确地方式为那段情感争取过什么。当然，更多的是庆幸，庆幸现在还可以是朋友，亲如家人。如果当初在一起了，没准八字不合，最终以悲剧收场，可能会老死不相往来。比起这样的结局，我更愿意以朋友相处，哪怕是熟悉的陌生人也是好的。毕竟在我的价值观里，在一起就是一辈子。那个年纪的我们，变数太多，所以造就了今天的画面。所以，朋友，才是定局，这样就很好。
　　他说2010年看到我QQ空间发表了一篇很长的日志，得知我谈恋爱了。那个时候，他就像失恋了一样，很伤心，也很生气，决定以后再也不联系我了（我又是毫不知情）。从此，他再也没有因为我掉过一滴眼泪。我不记得是否发表过这篇日志，也不想去考证。只是现在才知道，那篇日志给他的冲击那么大，毁掉了我们的友谊。我以为2009年当我收到那封信件后一切就都没有了希望，都结束了。我也一直以为他喜欢着HY，他们在一起了。那时，我们心里都揣着自己的心意，可是却从未主动寻找真相。误会一天天加深，故事的发展逐渐偏离预想，缺乏沟通，也失去继续相处下去的勇气。
　　2015年，榛子要结婚，联系过我。那次，我们的矛盾又加剧了。我以为他生气我不会去参加他的婚礼，为此我也气恼他不理解我的难处。可是榛子却说，参加婚礼与否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他介意的不是这个。那次的矛盾，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就没有原谅过我，2009年和2010年的事件后，他一直心里存有疙瘩。我们都是认真的人，一旦在意谁，会全心全意付出。可是一旦被伤害，也会彻底离开。可是我们又不尽相同，他会一直怨着，我会心存祝福。
　　我问榛子，既然有我的联系方式，为何从未主动联系过我。他的回答让我特别的，特别的沉重，也出乎我的意料。他说他恨我，恨的太深，恨的太真切，所以不想联系。恨我对他的情书表白没有回应，恨我拿民族问题搪塞他，恨他自己不争气没有考到和我一起的大学。他当年默默努力，就想跟随我一起上同一所大学。如果不是2020年的重逢，如果我们现在都不坦诚相见，还是别别扭扭，我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他曾经那么在意我，默默地付出那么多。而我，就像一个傻子，白痴，什么也不知情。他说他恨我恨到现在，恨是一种记忆，这样就不会忘记对方。
　　榛子说，他不愿意联系我，却总是期待着寒暑假能在街上偶遇。他在恋爱时和他的女朋友聊起过我，告诉她我是她的初恋。他还告诉她，他会偶尔想起我，会想念我。对此，他女朋友也不解为何。他们两个人历经过四年的恋爱，一起经历过不少风风雨雨。感情很深，幸福甜蜜。期间也有过矛盾，分分合合，终究在一起。本应该要步入婚姻的殿堂，可是由于某种原因最终分手了，再也无法挽回了。失恋了，他哭了整整一个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用情至深，还是那个认真的男生。分手后一年内，两个人分别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她，但是没有太多遗憾。他说在那段感情中，他给了她所有他能给的。我为他感到骄傲，就认真对待感情，全心全意付出。我觉得她很幸运，能有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去宠着她，认真地对待他们的感情。然而，更多的是遗憾，惋惜。我追问过他们分手的原因，至今他没有告诉我。我察觉得到他不愿意去回忆，他的心一定太痛，痛到现在。或许将来有一天我回家后，面对面，一起不醉不归之时，他会告诉我那些年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他们分手后，他还是会想起我。尤其是路过我们曾经一起就读过的高中时，他会想起我在背书的样子。甚至在他去打篮球时，看见有个女孩子，短头发，脸部很干净，样貌和我神似，他会盯着人家多看几眼。听见这些，我的心开始绞着痛，五味杂陈的心情难以平复。我多次自问，这么多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曾今他那么在意过我，从2003年一直到2010年。整整7年，他在意着我，默默地付出着，守候着。而我，却似乎什么也没为他做过，不断地在消耗他的心意，伤害他的感情。自责，悔恨，不足以传达我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知道他还记得我，我宁愿他不记得我这个人的存在，至少会多了几分平静。那封没有回应的信，他的心意，他的7年，终究是错付了，也被我辜负了。我的7年在沉默着，我的情感也终究是被自己活生生地埋葬了。此时，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去形容。错过了，这就是事实。来不及惋惜，也来不及弥补。
　　榛子说，这十几年他的心里一直装着一个谜：我的心思是怎么样的。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我对他只是同学情，兄弟谊。他说如果我们之间的结解不开，情绪会崩的。其实对我而言，也有着同样的结。如果解不开，会一直重现那些梦境，让我心绪不安，遗憾满腹。我告诉他如果将来有一天回家能与他见面，我会当面和他掰扯当年的事情与心理历程，会惊吓到他。不知是被诱导还是自己还是那个实诚性子，一不小心拐进了阴沟，告诉了他我当时是如何解读09年的信件的，以及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尽管如此，我并没有直接诉说自己当时的心理历程，也没有告诉他其它事件的心理历程。对我来说，都过去了，就且不多提了。此刻的我，心里轻松了很多，终于为自己糊涂的青春岁月画上了句号。释然了，真的释然了。
　　他是一个很敏锐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中心思想。后来他告诉我，他默默地抹了眼泪呢。他不愿意相信我曾经对他的情愫，不愿意相信我曾经喜欢过他。虽然我自始至终没有直接说，可是他领会到了。是的，曾经我对他的情谊同样的深，只是那个时候太青涩太害羞，生怕心思藏得不够深，唯恐被发现。话说开了，现实也好，梦境也罢，就不再会有彷徨。他也不会在纠结着那个曾经的女孩子为何不回应他的信件，我也不会再迷茫为何曾经那个少年动不动对我发邪火还有绝交。当初的我们，都在用真诚却也稚嫩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只是努力错了方向，最终结局偏离了我们的轨迹，超出了我们的把握，留下了太多的遗憾。一切都说清道明后，豁然开朗。我们并没有去感叹曾经沧海难为水，更多的是感恩与庆幸，终于拨开云雾见月明了。青春年少那点事儿，兜兜转转17年，终于有了尾声。
　　我们视频聊过天，多年不见，再见到他时竟还是如当初一般。除了岁月给我们的面容添加上该有的烙印外，我们还是那个我们，那种亲切舒适感一直在那。他聊起一直清晰地记得我脑袋上白发的位置，多么令我感动的细心程度。还聊起我的成长故事，他说他是不愿意我说起的，因为他知道那会揭开我内心最深的疤，会害怕它再次流血。我对他的记忆太模糊，或许曾经忙于学习，或许低着头挣扎在成长中，我真的想不起来他的太多特点，甚至曾经不曾多看他一眼。没有问过他爱吃什么，爱玩什么。现在才知道他是跑步健将，痴迷于打篮球，曾经有腹肌。我很惭愧，责备自己，向他道歉，致歉曾经关注他太少。他说我可以向任何人道歉，但是不用和他说对不起。因为我们不是亲人确如亲人一般，亲人间不用那么见外。他还是那么暖心，那么细心。他还是那个他，我也还是那个我。刚刚好，真好。
　　榛子说，我们现在的情感特别单纯，没有一丝杂念，就像出升的太阳，温暖，充满了希望。我是赞同他的，也百分之百相信我们。我们从没有忘却过曾经的那个人，那份感情。我们早已经把他们放在原地，一直看护着，维持着原本该有的样子。任凭这些年我们经历了什么，那些曾经还是在原地，不偏不倚，就刚刚好地呆在那里。虽然曾经相互喜欢过，可是那段懵懂的情感早已经留在原地，也从未推进过。那段经历就像是对老宅的记忆，童年最美好的记忆都留在老宅里，不用时时想起或挂念。可是偶尔翻起老照片，或者偶尔回首，依旧感觉温馨美好。对，就是这般感觉。今日的重逢，帮我们打开那座老宅的大门，轻轻掸去落尘，增添进几分亮色，然后继续保持紧锁。可能未来，还会偶尔再回去看看，念念，仅此而已，就是如此简单而美好。
　　最让我感动的是，曾经的我们，都没有去想过应该有个什么结局，比如一定谈恋爱，一定结婚生子，一定要白头偕老。也没有因为你很帅，我很漂亮，而去喜欢对方。就是觉得在一起很温暖，很舒适，有安全感。所以如今的我们，虽然已经各自有了新的生活，却还是可以保持那份深厚的情谊。感情会胜过兄弟朋友间的情谊，就如家人一般，会彼此信任，依赖，相处起来还是那么温暖亲切舒适。会去主动关怀问候对方，会给与彼此精神与心灵上的支持。有空了，问候一下，没空了，心里挂念着就好。偶尔意见不和会争执几句，但是不怕得罪对方，回头还是很亲。不会刻意联络，也不会刻意避讳或疏远。和其他朋友讲起对方，也是实事求是，坦诚相见。一切的相处都很自然，亲人家人的相处模式不就是如此吗？现在的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朴实，简单而美好，令彼此感动。
　　化名榛子，因为榛子是一种我爱吃的坚果。在我的心里，是喜爱它的，因为榛子代表感情深厚真诚，就像我们一样。也偏爱它的花语-和解，以及有关它背后的故事（很久很久前读到的故事，真实性未知，但寓意很美）。当初上帝因为亚当与夏娃偷吃禁果后，上帝很生气，就逐他们出伊甸园。后来看他们可怜，便说，如果他们可以创造出新生命，就赠与他们一支榛杖，意为和解。从此，上帝和人类的矛盾就和解了（我在圣经中并没有学到过这样的故事）。我和榛子多年后重拾友谊，便是和解。榛子，吃起来味美。淡淡的，没有其他坚果（花生，核桃，开心果，巴坦木，松子等）那样浓厚的味道，嚼过过之后口留余香，但是又不会让人贪吃，然而却一直爱吃，从不会变。就如我们现在的关系一样，像亲人一样淡淡地相处。浓浓的情谊，一直记挂着，不会淡化忘却。我也最喜欢吃榛子款费列罗巧克力，四层的夹心，榛子在最里层，核心位置。一层一层咬下去，甜甜的浓浓的味道。可是当咬到榛子时，还是可以清晰地辨别出它的淡淡的坚果香。正如我们现在，不论如今身处何地，生活状态是怎么样的（已婚状态，学历教育程度，工作薪资待遇或岗位，等等），我们都还是那个我们，不会被外界的喧哗限制了我们给彼此的定义。我们彼此心中存在的温度，刚刚好。
　　感谢，有你真好，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