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战启

　　人族历九九九九六年九月初一子时，妖族攻城。
　　贫道正放开神念与五感全力向西城门蔓延，这时牛澜山走了过来轻声道了句：“道爷，需回营了。”贫道收起神念点点头，一时好奇竟然忘了军令，于是同唐风作别：“看来贫道无缘密侦司了，小舅子保重。”唐风虽然面露惋惜但却并未再纠缠拱手作别道：“道长保重！”
　　“六阵都有，火速归营！”据无边城军令，但有战事，无军务在身者需回营待命。众人列阵齐齐原路返回，来时不觉的路远，往回跑时却跑了足足一个时辰！
　　“报！六阵归营！”营门口灯火通明，冯冠持枪立于火把之下，一张脸比往常更加凝重三分，听到牛澜山的奏报，冯冠只是轻轻吐了四个字：“入营待命！”便不再言语。
　　众人列阵入营，虽然皆气喘如牛，但当看到冯冠的那一刻都不自觉的从容了脚步。贫道回头望着依旧挺立在营门前的身影，若有所思，冯冠能有众多的追随者不是没有道理。
　　“呼哧，呼哧~”刚一回到营房就听到高光耀粗壮的喘息声，胸膛也如风箱般起伏。一下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屋顶。
　　“光耀，你这是怎的了？”黄继宗关切的问道，众人也一齐投去关切的目光。
　　“伍...伍长，我没事，就是刚才见到冯营守，我紧张的大气都不敢喘，到了营房才记起来怎么喘气。”怎么没把你憋死？众人嘘声响起，随后便回头整理各自床铺。已经是寅时初，按令该是休息时刻，可众人哪里睡的着？即便隔着营房，耳边依旧能听见隐隐的鼓声。
　　“你们说，这妖族今晚是真攻还是佯攻啊？”秃头老凌闭着眼睛一副装睡的样子，仿佛刚才不是他问的一般。
　　黄继宗同样是在闭目装睡，此时接话道：“一鼓一停见敌踪，二鼓一通敌入境，三鼓一响与敌战。现在正是三鼓，应当是妖族的攻城器械开始试探攻城了。”正说话间，贫道耳中就传来轰轰巨响，一下子起身，见到周围没有异常，这是老凌看了我一眼平静道：“道长这是攻城巨兽的撞阵声，一般的飞石撞击声传不了这么远。”
　　“这么大声你们怎么一点不惊慌？”贫道好奇的问，这声似巨鼓如敲耳旁。
　　“习惯了，每次攻城这巨兽都会来撞几下，不然妖族的飞石弩箭术法神通落不到城墙上。”老凌朝着我说道：“咱们无边城除了坚固高大的城墙还有玄妙无比的护城法阵，这法阵平时不会开启，毕竟要笼罩这么大的城，光一个时辰消耗的天材地宝就骇人听闻，只会在大战或者‘魁’妖出现的时候”
　　“魁？”这是只什么妖，贫道怎么没听过，新品种嘛？
　　“嗯，我听人讲这‘魁’妖本是只大妖，后来修炼不知出了什么岔子，体型越来越大，脑袋却越来越小，变的痴痴傻傻的，妖族的人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所以妖族就用它撞护城大阵。”听完老凌的解释，贫道明白了，这就是活的攻城车。
　　“贫道想上城墙上去看一看。”这一直窝在营里不上城墙看一眼实在不是贫道的作风，在仙山时别说靠近仙山山头了，就是让贫道闻到那些海鲜...海族的味贫道都不能忍。这时猴子坐了起来可怜巴巴的望着贫道：“师父，我也想去。”
　　“战时各军戒备，不得擅自出营。道长要是饿了可以去伙房那边看看。”黄继宗的话贫道听明白了，啧啧，要不人家能是伍长，贫道就是一个小兵呢。
　　“下次一定。”随后敷衍了想满足好奇心的猴子，便起身离开营房，边往伙房走边琢磨要不要告诉冯冠一声，毕竟以前喝过酒也算是熟人了，万一贫道私自出营上城墙被逮住了，也好有人去领不是？城墙上现在应该满满的都是人，贫道不一定能藏住。
　　想通了这点便又转去冯冠的营帐，稍稍感应了一下，便发现他本人不在营帐之中，他这个时候能去哪，难不成也去城墙上了？还真有可能。
　　营西的伙房紧靠营墙，稍微有点功夫的爬上伙房屋顶往外一跳便能出营地，不过壮骨以下境界的贫道不建议尝试，容易摔断腿。见四下无人把守便直愣愣的拔高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后稳稳落地。
　　刚落地就听见里面传来曹厨头的声音：“小刘子，这第几个了？”
　　“曹爷，这第八个了。”
　　“嘿，今晚可真热闹。”
　　贫道咧嘴笑笑没再跳进去打招呼，抬头看了看天，整个无边城的天空有荧光点点应是护城大镇启动的迹象，稍微感应一下便知是八方周天阵。八方周天阵乃是周天阵的一种，而周天阵是一种全范围防御的法阵。这种法阵的优点是防卫全面，因为要进行全面的防守那么灵气便消耗巨大。而八方周天阵是根据这一缺点进行的改进，将一整个大阵进行分割，仅对需要防御的地方进行灵气输送，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仙山上采用的也是这一法阵，所以贫道能一眼认出。贫道还在其上费心费力的加添了数万个聚灵阵，实现灵气的循环再利用。就是时不时的会坏几个，所以时常需要去检查一番，这也是贫道在仙山的杂事之一。
　　沿城墙一圈漂浮着不少照明法阵，还有不少宝舟在天空中穿梭，看样式应该是贫道碰过瓷的千帆军，贫道看这架势心知飞是不能飞了，还是老规矩，贴地奔。一路穿街过巷摸向城墙根儿，待到灯火通明处才发现自己穿的是法袍，一身军服都被自己烧光了，看来无法光明正的混进去了，只能利用点术法了。
　　西城门与北城门不同，西城门采用的是漫斜坡式，以便于士兵迅速登上城墙，而北城门则用的是马道。此时坡上坡下皆有不少人，贫道敛息静心，再运起折光术障眼法，沿着斜坡蹑手蹑脚的向城墙上蹿去。还没到顶就听见不断的呼号声：“快，稳住身形，堵好耳朵，下一撞要来了。”稳住身形？稳住什么身形？正当贫道疑惑的时候只觉得脚下一股巨力传来，几乎与此同时一声巨响直震的贫道脑袋瓜发愣，贫道一个不稳便在坡道上摔成了滚地葫芦，从哪里来又滚回哪里去。
　　本就无衣物，白袍惹尘埃！贫道坐在地上愣了半晌，直到有人喊我才回过神来，因为常年清净惯了，刚才那一下被震的确实有些懵。
　　“谁？”由于一时失神，术法散掉，也就被坡底的人认了出来。脚边站着一队人，问话的是一个年轻人，衣着普通，但观其修为却到了通脉境，比牛澜山高了一大境，这种修为在无边城都只是普通小兵？那牛澜山是得多幸运才能当上督阵。
　　“你是什么人，看你衣着不像是天然山的剑袍。”年轻人又问了一句手按刀柄，仿佛下一句说不对便要劈在贫道头上。
　　“仙山陈二，见过各位。”
　　“仙山？没听过。靠近城墙有什么目的？”年轻小哥不怒自威，一副审视贫道的态度。被抓现行的贫道此时被问的有点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上来看看吧？他要是诬赖贫道刺探军情怎么办？要不都放倒溜之大吉吧。正琢磨用什么法术让这些人昏过去的时候传来一声呼唤：“道爷，你怎么在这？”在无边城这么叫我的也就牛澜山了。
　　默默收起了手上的法术，反问道：“你怎么在这？”这擅自离营，不要命了？
　　“各位是无畏军的兄弟吧，我们是中军的。刚才我去小解俩人就散了一会，就上去看看不妨事吧，各位要是杀妖杀累了我俩还能搭把手射两箭。”牛澜山悄悄向我使个眼色，贫道顿时闭口不言。这是就见旁边有人贴到年轻小哥耳边说了几句，贫道听了个大概意思是认识牛澜山而且箭法不错。年轻小哥点点头道：“既然都是军中兄弟那么一会跟我们上去就是，不过介时刀箭无眼，一定要躲好。”说着便从后面抽出两面盾牌交给我俩道：“时刻顶在头上。走！”
　　年轻小哥说着便带众人凳坡，我与牛澜山落在后面问他到：“你怎么在这？”牛澜山笑嘻嘻的看着贫道：“还以为道爷专心修道对这些打打杀杀的没兴趣呢，早知道咱俩一起来啊。”
　　“贫道是被那一声巨响跟震起来了，而且都来到无边城了，不上一趟城墙那天天窝在营里那不是白来了嘛。你还没说呢，你这可是擅自出营，就不怕被逮着被军法从事？”好你个牛澜山，自己偷摸来了居然不喊贫道？
　　“我就是手痒了，想来城头上射两弩。道爷你可别吓我，我胆子小。咱们大营叫西大营，只要没出这西边城墙都算是在营地里，咱吃饱了撑的在自家营地里溜达溜达不犯法。”牛澜山义正言辞的强词夺理，这要是城墙修道妖皇宫去，你牛澜山是不是还要上妖皇家的炕啊？不对，妖皇是只猴，应该是睡树上。
　　冲牛澜山竖起大拇指，便不再言语，跟着前队直接上到城墙。与北城墙不同，西城墙很宽足有数十丈，比一般的道路要宽的多，墙上密密麻麻的放着各种军械，有的贫道认得有的则不太熟悉。指着一驾如巨大刺猬的军械问牛澜山：“这是什么？”
　　牛澜山一瞥便脱口而出：“那是天女散花，无畏军更喜欢叫它刺猬车，是用来射空中妖族的，一射出去漫天都是就跟天女散花一样。”牛澜山走到车前摩挲着这架冰冷的杀器就像在抚摸情人一样含情脉脉：“每根铁弩底部都跟车架上的激发法阵相接，用灵石催动，可惜我一直没机会用过，这得由无畏军的人操控，其他人根本用不了。”
　　“不就是加了一个小小的禁制嘛，将四根最角落上的弩箭一扭，然后输入灵气引导便能激发了。”贫道撇撇嘴略带不屑，这种简单的禁制应该是为了防止误发，想到这便接着问牛澜山：“这弩箭岂不是都射到城里去了，不会射死人？”
　　牛澜山扬了扬手中的盾牌：“所以要时刻顶在头上，至于城里，战时严禁随意走动，靠城墙稍近点的地方在屋顶都做了加固，这种弩箭制作不易，谁家屋顶要是中了箭将弩箭交回军中还能领一笔赏钱。”贫道点点头收起了对这些军械的好奇而是快走几步走到一处垛口处便向下望去。
　　与城墙上的明亮如昼不同，透过荧荧周天大阵看去城墙下方却是黑如浓墨，似是有人施加了大范围的遮掩法阵，肉眼根本就看不真切。右眼微睁，首先入目的是一个庞大的身影，足足有城墙的一半高，肤黑无发，由于身影太庞大，贫道现在看这巨兽犹如盲人摸象。远处则是妖族的军阵，一眼看去就能看到那高耸入云的对楼，林林总总有数千个之多，每个楼顶栖息着一只巨鹰，巨鹰神态悠闲时不时用嘴巴梳理着羽毛，然后抬头向无边城看看，似乎在耐心的等待着什么。楼车之下则是云梯、投机、床弩之类，虽然与人族造物的风格不同，但其功能贫道尚能分辨一二。在这些攻城器械之下的则是妖族各阵，贫道本以为会是狼妖一堆虎妖一堆这样按族群行军，开战的时候一股脑的冲上来，今夜观其军阵颇有方略。
　　底下拉动对楼云梯的不是牛马之类而是象犀这类皮糙肉厚者，而牛马之类则是各负一块宽大厚重的木板齐齐排列，若不是贫道眼里好真当是为天地加了一个盖子。而虎狼之属则是身负轻甲在对楼处静静趴伏，望向城头的眼神残暴且贪婪，如饿极了的人在等待开饭。最令贫道不解的当属熊罴之类，按说该是攻城的主力才对，为何扛着一只只镐头？压下心中的疑惑，穷极目力远眺，各种妖类随处可见，尤其是在走兽之后还有铺满地的飞禽，鹰雕隼之类的攻击力强来攻城贫道也就认了，那一群肥硕的大鹅算怎么回事，别以为你长胖了贫道就不认识你，你在锅里游泳的模样贫道可是历历在目。
　　找了良久也未寻见妖皇大帐，收回已经略显酸涩的目光想探头出城墙瞧一瞧魁妖，还未探出身去就被牛澜山拉住道：“下一撞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但估计应该快了，道爷咱们先找地方站稳，一会咱慢慢看。”贫道想了想也是，万一贫道一抻头把贫道震下去怎么办，危险倒是不危险，就是贫道丢不起那人，毕竟城墙上站着不少人。
　　依言后退间还不忘问牛澜山为何城墙下不阻止魁妖撞阵，这妖族都攻城了怎么妖族本阵都待的远远的，牛澜山走到城墙中央的位置一一为贫道解惑。
　　原来这只魁妖来历不简单，乃上上古大妖出身，本是生在旧妖都，一身妖法纵横天地，妖躯天生坚韧无比，可为了追求更强修炼时出了岔子导致“忘我”，将一身的修为尽数用在打磨身体上，这就导致了其身躯巨大无比且坚不可摧。无边城上下也就军帅和几位大教高人能勉强破开它的身躯，但一旦这几位下场，对面妖族也会立马出现强者出手阻止。几番下来无边城这边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折了不少高手。这妖族之所以待的远远的是因为这魁妖撞阵就相当于两个同境界高手对决，无边城内倒没有事，但阵外妖族要是离的近了修为低的很容易被误伤。
　　“它就一直撞下去？”贫道疑惑的问。
　　“不会的，只会撞到大阵失灵的时候。”
　　“大阵失灵？”
　　“嗯，我也不知为什么，似乎大阵一不启动魁妖就会停下。”牛澜山挠头道。这时后面凑过来一道身影缓缓道：“这无边城原本是旧皇都改造而来，这妖魁虽然神志不清但最深处的记忆还在，回无边城就像回家一样，见家里被法阵笼罩便本能的想撞开，直到法阵消失。”
　　抬头看了一眼开口说话的人，面目上看是一位老者，清瘦长须，面目看似苍老双目却炯炯有神，一身青袍，手中提一把青鞘宝剑，剑首处乃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莲，一看便是天然山的道友。
　　“仙山陈二见过道友。”贫道看清来人当先行礼道。
　　“天然山张静一见过陈道友和这位善人。”张静一拱手回礼道。
　　“我叫牛澜山，道长叫我小牛就成。”贫道瞅了一眼胡子拉碴的牛澜山，这么亮的光你是如何厚着脸皮说瞎话的。
　　“那直接将法阵关了，这魁妖不就不撞了嘛？”互通姓名之后也算是熟人了，贫道便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谁也不敢冒着破城的风险大胆一试，这种忘我的妖族行为诡异难测，有法阵在总能消耗它几分气力不至于直接冲击城墙。想较于法阵的损失城墙的安危更加重要。”听完张静一的解释之后贫道点点头，确实，万一这妖兽抽疯来两下，别说撞开了，就是撞条口子也是天大的损失。
　　“蹲好，封闭耳识，就快要来了！”孙道长喊了一声便拉着我们蹲下。果然刚蹲下没多就感觉整个城墙都一阵震颤，随后便被滔天的声浪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