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搏杀

　　“呜~”狼飞马跳的一夜已然过去，清晨整军的号角准时响起。各伍长呼喊着招呼手下整备，按照昨天的进程继续推进。
　　“道长，这是你的，给。”出营门时伙房的人在分发馒头，见到我经过，曹厨头忙从下面的笼屉里掏出两个大馒头。接过一掂量，实心的。冲曹厨头一抱拳便跨出营门。
　　“这狗日的伙房，昨天宰了那么多鹅就不晓得在里面多加块肉？”旁边老凌一边大口啃着手里的馒头一边咒骂着，贫道瞅了瞅手里那薄薄的一层皮，又瞅了瞅老凌手里的“实心”大馒头，还别说老曹这手艺真是高，从外面看两个馒头别无二致。
　　沿着昨天清理过的路径，很快又到了昨天遇鹅的地点，地上血迹已经被掩埋，可杂草上依旧能见到斑斑血迹，与初升的朝阳交相辉映，铺红大地。
　　“全阵长牌在前，长枪刺空，出发！”话音刚落，长牌手便将背在后背的长牌取下，列阵前方，肩扛的长枪也斜举以防突然窜出来的猛兽。经过昨天的战斗，没有人在这时掉以轻心，皆严密监视着四方。待到昨天清理出的草丛前便直接压过去，碰到坚韧的草木则由长刀劈断。
　　一路向前，及到正午要吃几口军粮修整一番时，不远处却传来“哞”的一阵牛叫。“戒严！”牛澜山轻喝一声：“一伍长二伍长跟我到前面看看。”说着便领着二人越众而出。贫道顺手给三人加了个隐匿气息的法阵也放开神念瞬间便感应到前方不远处是个水坑，一群牛正在低头饮水，而旁边还有几只狼影在草丛中影影绰绰，几只健硕公牛时不时“哞”一声，似是在警戒又像是在确认。牛澜山和一二伍长已经拨开草丛看到了这一幕。牛群只是普通的牛群，狼却是妖狼，应当是昨晚袭营失败后未结群的几只。
　　狼群当中头狼失踪或者死后，狼群中地位第二高的会自动成为头领，其中有不服气的也会发起挑战，看这几只狼大多带伤，应当是在竞选“皇位”时失败被驱逐的几只。
　　“咱们是搞狼还是搞牛？”牛澜山坐在当中压低语气道：“牛只是一群普通的牛，狼的话看体型是普通狼的三倍大应当是蕴灵了，咱们快点决定。这狼多是夜晚捕食，这才正当午，可能是昨晚袭营跑散的几只。”
　　“狼！”几个伍长异口同声的叫道，语气坚决态度坚定。“小点声！”牛澜山在顺手的地方拍了一巴掌，拍的也不知道是哪个伍长的脑袋：“这狼警觉的很，咱们往后绕绕，等他们要捕食的时候给他们来一下子。”
　　众人说着便往后悄悄后退，都在无边城生活了这么久，个顶个的老猎手。就见一行人分成四组，一组狼前远远的挖坑下绊索，一组了绕了半圈绕到几只狼的屁股后头埋下了二十多支长枪，另外两组纯属用来虚张声势。准备妥当，众人四下蹲伏，就等狼群上钩了。贫道跟着也是玩心大起，不仅帮忙匿影藏踪，还刻画了几道法阵以防狼妖在踩中陷阱的时候顺利挣脱。
　　几只狼妖显然是饿极了，没有多加查探周围的情况便开始了捕食，只见四只体型比公牛小不了多少的狼突然从牛群侧面蹿出，呈半包围状向牛群包去，牛群见状便抱团后撤几只强壮的公牛想伸出犄角抵御，可根本无用，狼妖一爪子拍上去便是几道血槽。三只狼咬住一头健壮的公牛，另一匹则在驱赶这牛群防止它们四散逃跑。
　　牛澜山见机会难得：“任何人不的擅离本阵，长牌挡住那三只，将那只落单的尽快宰了！”众人顾不上答应便冲了出去。百丈距离弹指便至，狼群还欣喜于捕猎成功之时，几柄长枪划破长空转眼便扎到了那只赶牛狼的面前，其中一柄正巧扎在这只狼的后腿上，有人还想再投枪被牛澜山一把压住：“你他娘的枪都投出去了，拿啥捅，下面嘛！跟我冲！”牛澜山话音刚落便猛的跳起于半空中举刀：“吃你牛爷一刀！”
　　赶牛狼虽然后腿中枪但身姿依旧灵活，脖子一偏躲过了这当头一刀，虽然依旧被劈中了左腿但相比丧命好了太多。只见孤狼伤腿撑地抬起右爪便挠向牛澜山，这一爪子要是挠实了，以后牛澜山便叫牛半山了。贫道掐了个剑诀手中长枪转瞬间便脱手而出钉在狼右爪上，巨大的力道贯掌而过，直接将这匹狼掀翻在地。牛澜山瞅准机会翻转手腕间一刀刺进朗腹，左手推着刀背奋力向上一挑，这匹狼顿时被开膛破肚。
　　牛澜山并没有沉浸在毙敌的喜悦当中而是一甩刀上的血迹回头大喊道：“刀枪转身，刺！”就在众人格毙赶牛狼的一瞬间，另外三头在捕食的狼也已然反应了过来，见赶牛狼被围，立马扑身上前想进行解救。可这三匹狼虽然也大却比昨夜闯阵的那一匹差的远，根本冲不开牌阵。长牌手抵住三匹狼的攻势，长枪手便调转枪头向狼身捅去，瞬间便有两匹狼中枪，夹着尾巴跑到一边，发出呜呜惨叫，另一匹见事不可为嚎叫一声便也抽身后撤。可上百人为你们准备了那么多岂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正当三匹狼想要从西边后撤的时候，一队人从草丛中杀出，也不上前追砍只是用刀背拍打着藤牌，发出嗙嗙的声响，三匹被吓破胆的狼瞬间调头，贴着水坑想往西南逃跑。尚未跑出多远领头的狼便被一根绳索绊倒在地，虽然很快爬起，但狐疑间不再往西南逃，而是换了个方向直直的向陷阱撞去......
　　“道爷，您尝尝这狼腿，可香了。”正要嫌弃的推开牛澜山递过来的肉腿，这狼身上有什么好吃的，柴的很。可仔细一看，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咬了一口果然是昨天的鹅腿。你这姓牛的别看着浓眉大眼，实际上鸡贼的很呐。“多谢道长出手相救。”见我不搭理他，牛澜山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家父本是村中猎，家在无边城外住。十八学得弓箭成，名属猎户第一部。箭落曾叫村老服，猎获每被同龄妒。村中俊俏争相嫁，一时红娘不知数。洞房花烛良宵夜，佳偶相遇阖家睦。今年有儿明年女，十六春秋平和度。儿走从军父狩猎，南山有狼弓箭忙。众人背弓入狼窝，狼群不敌丧命多。群狼有首性狡猾，夜半闯门生食人。一家丧命饿狼口，儿子不孝未送行。提刀负弓欲寻仇，只身不敌对酒愁。弓箭不破饿狼身，铁刀能伤未精深。未报家仇令智昏，夜半举火烧天晨。”
　　看不出来这牛澜山原来是个狼灭，有如此身世，难怪对狼分外仇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与这刀法有缘。”说完便将魔教的《藏锋》传给了牛澜山。《藏锋》不是一门堂堂正正的技击刀法，而是偏向于刺杀，讲求一刀枭首。刀在手时无波无澜，待要出刀之际便是****。牛澜山现在修为不高，对上妖族很难对抗，要想杀敌只能另辟蹊径。且牛澜山出刀之时颇为刚猛，与这刀义也相合。只是可惜了，心中执念难去，很难入山修道。
　　传完牛澜山功法便专心对付手中的鹅腿，六阵估计还得在这水坑旁待一段时间，斩杀的四只狼只是添头，重要的是眼前的这群牛。可惜牛与马在人族当中的地位颇高，不能轻易宰杀，不然一不小心出个意外，现在就有牛肉吃了，想到这，手里的鹅腿它就不香了。
　　“督阵，督阵，有情况！”一个外围哨戒的兵士慌忙跑了过来打断了牛澜山的刀法修行。看那火急火燎的样子牛澜山也顾不上恼怒便忙问道：“出了什么事？”贫道也扔掉啃干净的鹅腿，竖起耳朵听着，能不用术法就尽量不用，不然少了很多发现惊喜的乐趣。
　　“前方大约二里处有妖群奔来。”
　　“数目？”
　　“上百！”
　　“体型？”
　　“庞大！”
　　“集合！各伍后退，不得延误。”牛澜山说着便要跟着跑，却被贫道一把拉住。
　　“咋了道爷，赶紧跑啊。这庞大型的妖族长牌根本顶不住，百多头咱们吃不下。”牛澜山说着便想要从我手中挣脱，可任你是孙猴子转世也逃不出贫道的手掌心。
　　“贫道刚才看过了，是一群开智的黄牛，为首的快到化形了，应该是咱们抓走那一群牛的祖宗。”牛澜山听我说完然后眨巴眨巴眼，似乎在说：“然后呢？”
　　“你就不想抓一头尝尝咸淡？”我循循善诱道，自己虽然也能出手，但擅自脱阵终归有违军纪，贫道得入乡随俗。
　　“那也得有命尝啊道爷，兄弟们修为还低，这要是被撞上了......”
　　“有贫道在。”
　　说完猴子眼前一亮，抻过头来问：“保不伤？”见贫道点头，便扯着嗓子嚎道：“各伍集合，中心布阵！”喊完便冲贫道贱兮兮的笑道：“早就想见识一下道爷的身手了，可道爷一身仙气，实在让人难以开口冒犯。”哟，会说话，是个明眼人。
　　原本跑出很远的众人接到命令后便又重新跑了会来，虽然心中疑惑为何朝令夕改，但战场变化转瞬之间，便也没人问出口。“咚咚咚~”震地的牛蹄声通过大地敲击在众人心上。不少长牌手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握紧手中的长牌，有的则回头看一眼，见牛澜山依旧在阵中便定了心神不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蹄声渐近，这时从旁边草丛钻出两名斥候问出了众人都想问的问题：“牛督阵，不退嘛？”牛澜山看了他俩一眼：“是五阵的兄弟吧？六阵不退。”说完之后牛澜山又大吼一声：“六阵不退！”
　　众人：“不退！”
　　两名斥候点点头道：“四阵五阵七阵八阵已于六阵后方集结，若六阵能阻敌片刻，后方阵地必将更加牢固，介时各位都将是营里的英雄。”说完便抱拳转身离去。
　　贫道就想吃口涮牛肉怎么就跟英雄搭沾上边了，不该蘸芝麻酱么？震耳欲聋的牛蹄声打断了贫道的思考，首先入眼的是那巨大的牛头，相比训练时当靶子用的丈高牛妖虽然矮了一头，但也足有九尺，尤其是那闪着锋芒的牛角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近了近了，百丈，五十丈，三十丈，牛澜山强装镇定却咽着口水扯贫道的袖子，贫道微微一笑心神微动：“水法—润物！”只见十丈外原本就潮湿的地面瞬间就变的泥泞，体型庞大的妖群如泥牛入海在其中翻滚着浪花。领头的头牛离本阵不过二十丈，但即便四蹄在泥水中奋力挣扎溅起巨大的泥花可狂奔的冲势不会突然消失，得在这里面挣扎一会才能爬出来。贫道哪能给他们爬出来的机会：“木法—井栏立！”泥海如井，立木为栏。本来用土法效果会更好，可贫道实在是不精通。
　　妖牛群很快适应了沼泽地，头牛用尖锐的牛角撞击着木栏，虽砰砰做响却奈何不得。尤其是踩在泥泞当中无处借力，四蹄稍微用力便会陷的更深。头牛见状扭头吼叫着，便见众牛聚集成一堆，后边的牛顶着前面的屁股，头牛甚至踩在两头牛身上奋力一跃撞向木栏，牛角都入木三分，可依旧未将木栏撞断。这开了智的牛确实聪明，都会借力了，可惜力有未逮。
　　百多头肥牛入栏，剩下的便是单独炮制。从一侧放开一道缺口，一头开智的妖牛见机便立马冲了出来，红着眼珠子便冲向人群，戳了戳正愣神的牛澜山：“送肉的来了。”便又将缺口关上，怕一会儿心生不忍，便建了隔音遮影两座法阵将里面的牛妖罩住。
　　“接敌！散！”反应过来的牛澜山立马高声下令，各伍长呼喝一声便带领各伍人四散开，藤牌顺手将长索放开。愤怒的妖牛低头前冲，看见人就撞，这就是考验长牌手的时候了，既不能正面被挑飞，也不能让牛妖撞击到后面的同袍。
　　一二三七八九伍已经四散开，五伍和六伍由于在中间不方便向两边撤，只是向后退了一段距离。这时伍长黄继宗伸手搭在高光耀的肩上道：“能教你的已经在校场教你了，现在就看你的了。”高大的高光耀没有言语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便死死盯着冲过来的妖牛。黄继宗抬手向五伍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左一右。
　　十几丈距离眨眼便至，红眼的牛妖见有人挡在身前便低头直冲而来！高光耀看还有几丈距离便提盾在手喊了一句：“上！”便朝牛妖奔去，众人紧随其后，五伍的长牌收到讯号也是提牌前冲。待到与牛妖还有五尺近的时候五尺近的时候两人将手中的长牌向妖牛一晃，长牌上繁复的花纹瞬间令妖牛一愣神！
　　正是让这妖牛愣神之际，两面长牌绕过牛角便横拍在妖牛的面颊上发出“咚”的一声！原本被晃晕的牛还未从呆愣中清醒过来便被两面长牌拍击的眼冒金星。之后两个长牌手迅速收盾躲避妖牛的身躯，可牛的头小身躯却庞大，虽然两人成功将牛妖拍懵，却依旧被牛躯撞飞，所幸有长牌抵挡，只是落地的时候屁股会疼一下。黄继宗看了一眼被撞飞的高光耀便收回视线回头大喊一声：“刺！”便将中的长刀刺向柔软的牛腹。众人也根据平时的训练提枪扎向牛躯，妖牛顿时鲜血四溅！
　　一牛两伍人错身而过，被拍晕的妖牛没冲出几丈便半跪在地上，晃了晃脑袋之后却又重新站了起来。黄继宗拉起摔倒在地是高光耀说道：“没伤到要害，还得再来一次。天时康安一会看你俩的了。”说完便向五伍打手势，示意这次六伍单独上！没理会五伍的不解，黄继宗手搭在高光耀的肩膀上道了一句：“准备！”这时贫道注意到队伍后头的于天时和齐康安探手解开身后的油布包各自探手取出一支空心长箭！
　　“来了！上！”高光耀高喊一声提醒众人，只见重新站起的妖牛调转牛头重新向我们奔来，高光耀深吸一口气，提盾而出，待到离牛头三尺之时用力一晃之后狠狠的拍在妖牛的右脸上，但这次高光耀并没有被牛躯带飞。只见他双腿一蜷，两脚猛然蹬在妖牛的后脖上，借力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高光耀的高光时刻！
　　由于这猛然一击，妖牛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原本受过拍击的脑袋此时更加晕眩，众人瞅准时机各自在牛身上刺了一枪，缀在队尾的于天时和齐康安在与妖牛擦身而过时半跪在地，各自向妖牛的前肢当中射了一箭！
　　擦身而过的牛妖重重倒地，这次没有再重新站起，两只射穿牛心的空心箭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瞬间染红了大地，倒地的牛妖哀嚎几声后便没了声息。
　　“好样的！”众人拥住在憨憨傻笑的高光耀，捶打着他的胸口表达着各自的欣喜。贫道并没有上前，而是默默感受着这氛围。身后是妖族的灭亡，身前是人族的兴起。即便长路漫漫，不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