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千门客

　　老者双目炯炯有神，正满脸愤懑，望着杜玄和苏林：“你们两个年轻人，无知无畏，不在家好好呆着刷刷视频，看看综艺，跑到这皇城脚下说道三千门客的不是，我看啊，你们才是嚣张！”
　　“老大爷别生气，我们只是参观到此地，不经意间感慨一下，并没有恶意诋毁的意思。”杜玄陪着笑脸说道。不过，听到一个年逾古稀的游魂提及刷视频、看综艺，倒也稀奇。
　　老者并没有领情，他依旧吹胡子瞪眼：“此处乃一涣散的游魂处所，犹如那画中山河，水中世界，徒有其表而已，不同于现世宫殿。游魂在现世屡屡遭亏待，得到这一区区涣化居所，感受一些自己的存在，还被你们这现世人诽谤，实在气人！”
　　“您消消气，消消气！”杜玄也不知如何能挽回一些什么，他岔开话题道：“久闻玉清宫壮观，一直抽不出时间来参观，今天一见果然雄浑奇绝！我想里面应该更加壮观，我们进去参观一下吧！”
　　说着，他拉着苏林，就想从敞开的宫门正门进入。
　　老者双手持杖，重重捣了两下地道：“两个小娃子，太也放肆！你以为玉清宫是超市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想参观就参观！”
　　两人停住脚步，不再向前。原本两人以为玉清宫的门就在那两楼夹峙的小巷口，以为混过那里就算成功进入了玉清宫。谁曾想，真正的入口在这里。而且，还有人把守。
　　老者没好气道：“玉清宫晚上不对外开放。若要参观，明天再来。”
　　“那如果我们想拜访一下王松呢？”苏林索性豁了出去，既然来了，断然没有要回去的道理。
　　“拜访？！”老者愣了一下。拜访，是要通报。王松定下的规矩，白天玉清宫对外开放，任何现世人和游魂可以进入。夜晚如有人特意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应当通报给三千门客的执事知晓，然后由执事传达给王松。
　　事实上，即便是白天，进入玉清宫的外来人也很少，夜晚更是几乎没有。因为开封城本就不足百万游魂，开封城知晓游魂事务的现世人不足千人。
　　老者很不愿意为眼前这俩年轻的现世人通报，怎奈王松因为门吏不及时通报发过火，痛骂过几个执事。他自己理解，这“拜访”俩字意味着，如果不通报，王松肯定又会破口大骂。
　　“报上姓名，所为何事？”守门老者很不耐烦，但也只有履行职责，代为通报。
　　杜玄原本想报个假姓名，撒一个谎，先进入这宫门再说。谁知苏林一股脑将两人姓名以及前来玉清宫所为何事，似乎要一五一十地讲出，只是，关涉元鼎之事，她只字未提。
　　那守门老者听着听着，态度便变得和缓，原本的怒气冲冲，烟消云散。他耐心听苏林讲完一切，态度出奇的平静。
　　“你们稍等，我向执事通报一下。”说着，老者便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过后，老者便让杜玄和苏林进入宫门。
　　两人进入门洞，刚走了几米，便发现城门便自动缓缓关闭。
　　这情景，像极了影视剧里进入了埋伏圈，事实也是如此。
　　随着“咚”的一声巨响，城门彻底关上，两人又向前走了两步，看清了形势。
　　眼前足有数千游魂，聚集在主殿前的广场上。
　　广场和主殿四周，布满现代灯光，犹如白昼。殿前广场足有半个足球场一般大小，延续了皇家的大气和恢弘。
　　然而，纵然再雄阔壮观，两人也毫无心思去欣赏。
　　数千名游魂，数千双幽蓝色眼睛，齐刷刷看着二人，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满脸讥笑，有的满是担心。
　　苏林此时懵了，没想到他们只和门吏一人打完交道，便碰上了玉清宫的全部主力。
　　先前一切的计划悉数泡汤，要说见机行事，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什么机会？
　　“门吏狡诈之人，全是为了骗我们进来，三千门客，就是如此狡诈之徒吗？”杜玄大喊道，眼前数千游魂围困，只有在这道义上，还有些立足之地。
　　他不敢再向前，只是掏出手枪，和苏林并肩站立。
　　一个站在殿前台阶的游魂朗声笑道：“不要怪罪门吏，门吏只负责开门、通报、关门，已是尽职尽责。只是我等三千门客与两位有一笔账要算，算完我们再考虑要不要通报，要不要带你们去见，见那王松。”
　　那16个被交易的游魂站在所有游魂前面，脸色自然难看。其中一个游魂呵斥道：“这人也太狂妄，几千年，没有人敢不尊重我们。今天他竟然把我们交易给刘亭。我们是游魂，可是，我们岂是一般的游魂？在开封地盘上，对我们孟氏门客撒野，真是连祖宗十八代都丢尽了。”
　　游魂中传来阵阵附和声：“欺人太甚”、“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必须给他们颜色看看”等等。噪杂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聒噪不堪。
　　面对如此众多游魂，如果示弱，那便真的输了，那便真的交出对自己的掌控权，任人处置了。
　　杜玄鼓起略带颤抖的勇气，冷笑一声道：“你们已经有了新的主公王松，现在不该自称是王氏门客吗？”
　　尽管刘亭说玉清宫在王松的管理下影响力越来越大，但自从得知王松成为玉清宫主人，而遇到的所有门客都依旧自称孟尝君门客，杜玄便心生疑窦，也许三千门客还不太乐意接受王松是主公。
　　刚刚为门吏说话的游魂提到王松时犹豫了一下，进一步加剧了杜玄的疑虑。
　　游魂又是一阵噪杂，聒噪的声音再次传来。
　　“看吧，我说应该改口，这给人留下取笑的口实了吧。”
　　“两千多年了，我们都是自称孟尝君门客或田氏门客，岂会为个王松改变？！”
　　“两千多年，那是因为孟尝君一直是我们的主公，如今主公变了，自然要改！”
　　“那王松不也没要求要改嘛...况且他跟我们签合同，还对我们大喊大骂，完全不像个主公的样子。”
　　众门客噪杂了好久，争吵声不绝于耳。不过，这次没有人单独走出来，代表三千门客向杜玄作出具体解释。
　　杜玄原本颤抖的心似乎得以安宁：这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嘛！他将手中的定魂枪插回腰间，看着眼前这群人，不禁为王松感到悲哀，做这三千门客的主公，真真倒了八辈子血霉。
　　他一再提高嗓门才让这么多游魂安静下来。
　　“你们这群人，争执的不过是一时意气，无关紧要。但我们是来处理关涉生命的大事，你们不明不白绑了通灵者，游协派我来管，我有理由相信他们处于危险当中。喊你们管事的出来，就是那个王松。别挡道，别挡道...”说着，杜玄试图向前走去。
　　但当他让眼前游魂静下来时，三千游魂又成为一个整体，仿佛又意识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杜玄话语中的嘲讽和蔑视，再次激起三千门客的敏感自尊心。首开交易三千门客的例子，已是三千门客的心病。
　　有游魂叫嚣：“通灵者之事，别扯上我们三千门客，一切都是王松的主谋。你要算账，去找他，我们不拦着。但你侮辱我们三千门客，这笔账一定要算！”
　　16个被交易的游魂，再次冲向杜玄和苏林，将他们围得水泄不通。
　　其中一个游魂，向着广场上的数千游魂，高声喊道：“我们16个游魂受辱，就是三千门客受辱，就是玉清宫受辱，就是田公受辱。如今这土瓜子来到我们的地盘，依旧出言不逊，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是要动手教训他。”
　　说着，他便抽出腰间长剑，那架势，他口中所谓的“教训”，便是要在杜玄身上划上几剑，才算达到目的。
　　他此话一出，16个游魂纷纷响应，另有无数游魂也涌了过来，不少人喊着要砍上几剑。
　　杜玄重新拔出腰间两把定魂枪，苏林也将手中的绳索松开，准备战斗。
　　突然有一人从人群中大喊了一声“住手”，围在杜玄、苏林身边的游魂听到这个声音，才慢慢散开，让出一条通道来。但还是有人从杜玄身边走过时，轻蔑地推了他一下。。
　　人群散开，走出一个精明的长者。此人手持长剑，草绳捆缚的剑柄。
　　众游魂鸦雀无声，只等着那长者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