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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伟暗骂自己大意，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给父亲安葬后，这已经是家里剩下的最后积蓄了，现在在这人生地不熟的杭州，身无分文，他自己一人的话还好说，哪怕讨饭应该也不至于饿死……但现在还带着妹妹周玉啊！
周伟不想让妹妹担心，何况这事儿也瞒不住，因为接下来坐车就要用钱。而周玉自然也看出了哥哥的不对劲儿，看周伟一直摸着裤兜就猜出了大概：“哥，咱钱是不是没了？”
周伟满是歉意的点点头，看着妹妹的小脸蛋，又赶紧振作精神道：“没事，等咱找到那个赵有成，要到五万块钱就好了……”
周玉显然也不想责怪自己的哥哥，很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车辆，行人请注意安全。”，随着一声警示的女声，一辆公交缓缓驶到站台，周伟定睛一看，居然刚好就是49路，正纠结着要不要先上车再说时，却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太太挑着一担货物急匆匆的有点踉跄的走了过来。
而这老人，周伟刚好还见过，正是那上火车之前，被周伟帮忙拿了大包的老奶奶。
老人担心错过公交，也没注意边上的周伟，等到了公交车门口的时候，却再次碰到了之前上火车时的问题，因为车门离地高度比较大，两个大包，有些搞不上去。
周伟忙走过去帮忙，这时老人也认出了周伟，抹了把汗水笑着说：“又是你啊小伙子，真是太谢谢了。”
等到老人上车，公交司机即将发车，却见周伟依旧带着妹妹驻足在门口，神情似乎犹豫不决。
毕竟他从小到大没坐过几次公交，有点琢磨不准不给钱坐霸王车的后果……不知道，会不会被拘留到派出所。
老人却是急了，“小伙子，你也快点上啊，车子要开了！”
公交司机也皱着眉连忙说，“对啊，赶紧的，到底上不上呢？”
被这么一催，周伟也有点急，刚打算咬咬牙先上车再说时，却听妹妹冲那公交师傅怯怯的说道：“叔叔，我们没钱坐车了……”
哎呀，这笨丫头！周伟也是有点无奈，这话都说了，那不是明着告诉人家司机要么不坐，要坐就坐霸王车？
不过他知道自己也怨不得妹妹，毕竟妹妹的做法，才是正大光明的，是正确的。
司机没说话，摇摇头叹口气准备开车，但那老人却是着急的喊了声，“先上来，奶奶有钱给你们坐车！”
这种境地之下，也容不得周伟矫情，闻言后，赶紧拉着周玉跨入到车内，这时老人已经准备好了6元钱，小心翼翼的投进那售票箱内，然后才拖着大包找了地方坐下。
周伟和妹妹就坐在老人一边，等入座安定，兄妹两忙不迭的对老人表达谢意。老人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不要紧，你两都是好孩子。”
之后三人一路闲聊，兄妹二人才得知这老人是跟着孙子在杭州这边讨生活的，至于儿子……已经不在了很多年了……
老人和她孙子也是沧州人，但已经来杭州过活多年，所以对此地很是熟悉，这次是老人一人回乡探亲，然后因为杭州物价比较高，所以干脆从家里带了很多必需品过来。
周伟顺着话题问了下老人如今住址，老人不疑有他，对这兄妹二人也没什么防备，便实话实说了出来。周伟心中暗暗记下，四块钱确实不多，但在你彻底的身无分文的时候，这就是一份莫大的恩情，如果未来有机会，他是必须要好好答谢的。
但话说回来，这世间本就是一报还一报，如果不是周伟在上火车时就好心帮助老人，那说不定现在这老人也不会来帮他这个陌生人。
这或许，是他来杭州后认识到的第一个道理……当然，这道理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萌生在了他的心中。
通过聊天，老人已经得知兄妹二人还要转车，所以下车的时候，再一次拿出了自己的手绢小包，依旧是小心仔细的摊开，露出了里边虽然脏破，但却整整齐齐的码在一起的纸钞。
虽然看起来不少，但很多都是一块两块的零碎，唯有下面几张大额，最多也就是一张五十。
周伟本以为老人会再给兄妹二人四元，正纠结着是该接着，还是该拒绝的时候，见那老人已经把最底下的几张大额都抽了出来，包括那张五十在内，总共有九十块钱。
他不知道这老人的儿子是做什么工作的，但毫无疑问的，对于这老人来说，这九十元，已经是属于一笔不小的财富了。因此周伟没有伸手去接……他不想要欠人太多恩情，因为到现在为止，他已经欠了别人很多恩情了。
比如，李倩的那二十六个煎饼……而且都是加了鸡蛋和火腿肠的。
恩，都是要还的，除非你脸皮厚到一觉睡醒就将之忘却。
老人似乎看出了周伟的顾虑，轻叹口气道，“小伙子，你是个好孩子……我那不成器的孙子都能在杭州落脚，相信你更加没有问题……但是现在，你总要吃喝的吧？就算你不吃不喝，可是你的妹妹怎么办？难道让他跟着你一起受苦？奶奶身上就这点钱，你拿着吧，够你们应个几天的急了……”
“老奶奶……刚和您说的，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就能要到钱了……”，周伟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老人面中忧色一闪即逝，然后硬是倔强的将那九十块钱塞进了周伟兜里。
对方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好心帮自己，周伟也不敢使太多力，怕不小心伤到老人……正要将钱再掏出来还给老人时，公交却报站停下了。
周伟知道，这一站，正是老人的目的地，他和孙子，就在这一片租房住。
老人连忙拿自己的大包准备下车，周伟心底重重的叹口气，感激的看着老人的背影，帮忙拿起另一个大包，随后给老人递到车下。
当公交车再度发动之时，老人已经又挑着担子，佝偻着背，向着一条小巷子缓缓走去了。
兄妹二人怔怔的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直到几分钟后，周玉才率先开口道：“哥哥，刚刚那个奶奶讲的地址我已经背的很熟了。”
周伟点点头，宠溺的揉了揉妹妹的头发，没有说话。
又坐了没几站地后，二人便也下车，然后又走了约莫一里路的样子，换乘另一辆公交，这一次，就是直达目的地百盛苑了。
小区门口登机一番，很快就找到赵有成的具体住址，但周伟敲了半天门后，却根本没有丝毫的反应，他又耳朵凑近门口仔细听了半晌，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人声。
看来，这赵有成是真的不在家。
不过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现在才上午时分，一直在门口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周伟稍稍思索一番后，又带着妹妹折返到小区门口保安室。
刚来的时候，他已经说过是探亲，但因为远方亲戚，多年没联系，所以没了电话。那保安大叔见周伟说话很有礼貌的样子，周玉更是一个乖巧的小姑娘，自然没多少疑心，很是顺利的放行。
“大叔，不好意思哈，再劳烦问您下，我赵叔叔他在哪工作您知道吗？”，说着说着，周伟还变戏法式的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给对方递去，惹得周玉满脸惊诧。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哥哥是从不抽烟的。
大叔呵呵一笑，接过烟来，也不急着点，只是捏在手里边，冲周伟二人道：“还好我在这小区工作很多年了，这地方住户又不是太多，再加上赵先生也算有点名气，之前还给我们物业捐过东西，所以我倒是确实知道。”
周伟连忙点头，期待的看向对方，又顺手掏出个打火机来伸到对方面前。
那大叔又是一笑，将烟刁起，配合周伟任由将烟头点燃。
只是周伟没怎么用过打火机，对于点烟更是新手白丁，别看这事儿很简单，但其实那火苗的大小，顺风还是逆风，打火机的位置、高度，其实都是有点讲究的，需要多年的老烟民，才能做到圆润自如。
足足点了三四次才终于妥当，周伟尴尬笑笑，保安大叔倒也不介意，解释道：“赵先生是一个服装厂的老板，他那服装厂离这倒是不远，先要坐一趟公交……然后你这么走……”
说着说着，大叔走到桌边拿来张纸，在上面简单的画了个地图，终点特别标注了一下：有成服装批发定制。
周伟郑重的接过这张纸，道谢连连，等到离开此地，再次上了公交后，妹妹再也忍不住心中好奇，询问周伟：“哥哥，你怎么身上还带着烟和打火机呢？”
“离家前专门买的。”，周伟笑了笑，没有太多解释。
现在爸爸不在了，他要撑起这个家，照顾好妹妹，就不得不提前步入社会，不得不去学习了解社会上为人处世的各种门门道道，而不能再一昧的埋头学习。
尽管，刚开始，确实觉得有点不适应，比如他递出那支烟的时候，对于怎么拿捏烟头根本毫无经验，以至于差点将那根烟掉在地上……
“哥哥，听那保安大叔的说法，赵叔叔是个大老板啊，大老板应该挺有钱的吧？那应该能把欠咱家的五万块钱还了吧？”，周玉看向座位旁的哥哥，有些开心的说。
“嗯，等把钱要上，咱就去找那个老奶奶把钱还了，然后回家。”。
周伟嘴上说的轻轻松松，心里边却一直觉得有些沉甸，就像是妹妹说的，这赵有成坐拥一家服装厂，确实不至于拿不出五万块钱。而他们家这些年一直从未搬家，邻居家的座机电话也没有换过，赵有成如果真有心还钱，想联系到他们还是很容易的。
至于所谓的十年之前，那不过是个最晚期限，老爸没到时间不好意思要，难道他赵有成还不好意思提前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