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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妈同意你留在篮球队了?”周杉在去食堂的路上问易木。
“可不是，韦主任好说歹说，他们才算松了嘴。”易木苦笑。
“这下好，我们的球队未来可期！”周杉说。
“可两位老人家说了，先放我打完一个赛季的比赛，之后就......”
“没关系，那我们今年就拿个冠军！”周杉白净的脸上不见一丝愁容。
“你这么自信？”易木看着周杉。
中午的太阳甚是火辣，仅是走到食堂这一小段路，两人都出了不少汗。
“白沙可从未进过四强，更别说总冠军。”易木说。
“我们就在创造历史的路上！”周杉的口气毋容置疑。
易木笑起来：“那就一起努力吧。”
“没准这一次，我们能名留青史，白沙中学，上清北者常有，而拿市篮球赛冠军者，前所未有！”
又下雨了。
南方此季节多夜雨，绵绵不断，此时饮酒叙事，更有举杯消愁愁更愁之感。
陈桥栋来又来酒吧了，身上湿淋淋的。
“你没带伞？”今夜依旧没什么客人，周杉静坐在柜台前，等候这个常客多时了。
“不是你说的，让我淋淋雨？”陈桥栋说。
周杉默然。
聒噪的雨声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仿佛一个亢奋的夜猫子。雨声越来越大，击打屋顶的滴答声也更加密集，直至将爵士乐的声音完全吞噬。
“杉，今天我们不回忆，跟我讲讲你正在写的小说好不好。”陈桥栋开口。
周杉看着杯中蓝色的鸡尾酒。说道：“有个小男孩，他很喜欢橘子蛋糕......”
“开始了？”陈桥栋问。
周杉点头，继续说：“很喜欢橘子蛋糕，他每天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回到家后半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拿出一袋橘子蛋糕吃起来。”
“为什么是橘子蛋糕，不是桃子，柚子蛋糕呢？”陈桥栋问道。
“当然都可以，只不过是恰好这里的他喜欢的是橘子蛋糕罢了。”周杉说。
“他这么爱吃橘子蛋糕，不仅是因为橘子蛋糕好吃，更因为橘子蛋糕能给他带来好运，他一直得到橘子蛋糕之神的庇佑，让他心情愉悦，一切顺利。”
“这什么沙雕设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桥栋大笑，“然后呢？”
“在神灵庇佑下，孩子活泼开朗，成绩优异，人见人爱。可随着他慢慢长大，孩子的父母却开始阻止他吃橘子蛋糕，理由是他已经长大了，不能像小孩子一样吃这种零食。”
“奇葩的父母。”
周杉饮了一口杯中的鸡尾酒，眼神中似乎散发着微弱的，蓝色的光，又继续说道：“可不吃橘子蛋糕，男孩就没有神灵庇护了，心情变糟，成绩下滑......”
“那他应该跟父母说出来！”陈桥栋有些激动。
“可他爸妈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信仰冲突？”
周杉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继续说：“孩子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橘子蛋糕之神的大名，他的父母就坚定的认为孩子吃蛋糕吃傻了，要送孩子去医院。”
“至于吗.......”
“当有一天孩子的爸爸把冰箱里所有的橘子蛋糕都扔出来，在孩子面前踩烂时，孩子终于崩溃了.......”
“多好一孩子，怎么就......”
“对!多好的孩子！曾经开朗活泼，人见人爱，像春天的暖阳。如今被自己的亲人当作疯子，变得心冷嘴冷，终日行走在忧郁的阴影。”周杉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
陈桥栋看着周杉，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很好的故事。”陈桥栋说。
周杉坐下来，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小半杯蓝色鸡尾酒。
“那个孩子接下来怎么样了？”陈桥栋按捺不住好奇心。
“接下来......我也不知道，也许，他应该长大了吧。”
“长大了还爱吃橘子蛋糕吗？”
周杉沉默了仿佛半个世纪，轻轻吐出几个字：“爱与不爱，又有什么意义。”
雨渐渐小了，周杉慢慢地让一杯杯鸡尾酒滑过自己的舌头，不说一句话。
“没有橘子蛋糕，生活也要继续，对吧？”陈桥栋说。
“不继续，又怎么办呢？”周杉低着头。
“走了，大文豪，晚安!”眼前的人消失的很快，让周杉觉得刚才的交谈仿佛是一场梦。
陈桥栋走回了出租屋，发现房东大妈在楼道里。
“阿姨，这么晚了还不睡？”陈桥栋寒暄。
“有事情没做完，睡个啥？”大妈铜铃般的大眼瞪着陈桥栋。
陈桥栋大气不敢出，仿佛一座大山挡在他面前。此时的他寸步难行。
“你说你房租还能不能交了？不行就搬出去！”
“啊我......”本是即将到嘴边的“再缓缓吧”，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我交！”陈桥栋像下定了什么决心。
“微信还是支付宝？”
......
好嘛，这个月的饭钱已经没了，一个多月了，收入是零，陈桥栋啊陈桥栋，你可真是好样的！
躺在自己要缩着身子才能容纳的床上，陈桥栋无半点睡意。
明天怎么办？饿肚子的滋味不好受，再去向周杉借吗？人会不会笑话我？要不回老家，别在这地待了？二十七八的人了，还这般漂泊？
这不还有几份工作待定着吗？咱虽不是像周杉大文豪那样名校毕业，可咱能力绝对有。
你说你有能力就有？人家一看你这学历，早把你简历扔一边去了！
正思索间，陈桥栋手机突然来了短信。是他被某企业录用的信息，明天便可以去上岗。
陈桥栋放肆的大笑起来，全然不顾午夜大部分人已进入梦乡。笑完之后，眼泪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落魄只是暂时的！等我拿了工资，就请周大文豪吃大餐！”
此时，周杉也同样没睡，正坐在前台，伴着爵士乐，看着一本不知名的小说。
生活中听故事的人，往往就是讲故事的人；讲故事的人，也往往就是故事本身。
“生活是堵墙，我们不得已撞去，却穿墙而过。”周杉默念着这句话。。
晚安，篮球手。
晚安，该死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