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黑孩子

　　在黑孩子的心目中，胡天霸就是电影里面的大侠，古道热肠，富有一颗仁爱之心，而且武艺高强，双手轻轻一拧，指头粗的钢筋就变了形，如果加把力，钢筋就变成了弯弓。
　　黑孩子非常感激胡天霸，是胡天霸给了他一个新家。尽管这个家只有简单的木板床，木板床上铺着薄薄的床单，但对黑孩子而言，足够了，他可以安心睡觉，不用担心半夜被母亲叫醒来去干活，也不用害怕姨娘的“狮子吼”。
　　黑孩子自从跟了胡天霸后，活明显少了，胡天霸总抢着干属于黑孩子的活，黑孩子清闲多了，工钱却多了。黑孩子也开始手中有了钱，跟着姨夫干了三年多活，黑孩子手中从来没有摸过钱。
　　父亲有时候也打过来电话问黑孩子赚了多少钱，向黑孩子要钱，可黑孩子挣了多少钱，只有姨夫知道，他自己只知道干活，领钱那是姨夫的事。
　　父亲经常喝酒，也经常失踪。钱到了父亲的手中，父亲从来不用钱补贴家用，钱那里去了？父亲对母亲说，所有的钱，他全部卖了酒。钱如果少，就自己一个人喝劣质酒。如果钱多，就狐朋狗友一起进馆子，喝高价酒。母亲柔弱，拿父亲没有办法。父亲除了喝酒，就玩失踪，经常不回家，留下母亲辛辛苦苦一个人在家种地，拉扯着四个孩子。母亲经常忙得整夜没睡，眼睛通红通红的，可是日子过得要钱没有钱，要粮没有粮。没有钱，总该有粮食吧，粮食那里去了？粮食刚进仓库，失踪的父亲就回来了，开着三轮车要卖粮食，母亲哭着拦着，可最后家里的粮食还是被父亲卖了，留下得那些少得可怜的粮食，还是母亲哭着拦下的。够吃不够吃，父亲不管那些，怎么养孩子，是母亲的事，父亲只负责花钱和卖粮食。家里没有什么可以出售的了，父亲便失踪了。去了那里？母亲不知道，他们兄妹更不知道。父亲去了那里？村子里的人偷偷议论，偷偷告诉黑孩子，父亲有了第二个家，父亲不是拿钱喝酒了，喝酒只是假象，父亲其实把钱给另外一个女人了，喝酒只是为了糊弄母亲。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黑孩子小学刚念完，母亲哭着对姨夫言道，他姨夫，这四个孩子跟着我，快要饿死了，你发发善心，带一个走吧，就当我求求你了。姨夫看来看去，觉得黑孩子最大，能干点活，便带黑孩子走了。黑孩子走的那天，母亲哭了，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也哭了。
　　姨夫带着黑孩子刚进家门，姨娘便对姨夫一顿臭骂：“你看他病歪歪的样子，大风都能吹跑，你带他回来干什么！我家不是慈善机构，你发什么善心。人家的孩子，人家不要，干脆送到孤儿院算了……”
　　姨夫满脸堆笑，连说带哄，姨娘终于不闹了，条件是姨夫带着黑孩子去工地挣钱。
　　第二天，姨夫便带着黑孩子来到了工地。工头看见黑孩子那么小，身体又那么单薄，任凭姨夫怎么说，工头就是不要。
　　黑孩子对工头言道：“老板，请你发发善心，我干两天，你看看，如果不满意，我就走。”
　　反正工地也缺人，黑孩子也说地对，试两天，这孩子受不了苦，自己就自动走了，不需要撵他走。这些年，有些学生娃娃，假期托关系要来工地勤工俭学，来干了不到三天，手上起泡，浑身颤抖，自己就溜走了。工头如此想着，便留下了黑孩子。
　　黑孩子觉得机会难得，就拼命干活。好在他在家里经常随母亲干活，工地活虽然苦，黑孩子还能够吃消，就这样黑孩子留在了工地。
　　起初工头给黑孩子一天三十元，黑孩子拿着三十元的工钱干了两年，第三年涨到了四十元，今年涨到了五十元。这些年来，黑孩子从来没有领过钱，钱都叫姨夫领去了。可姨娘还是不满意，看见黑孩子回家，就没有好脸色，不是骂骂咧咧，就是给个霜打茄子脸。
　　自从跟了胡天霸，黑孩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钱。一天一百元，除了吃饭自己掏钱外，房租费、水电费都是胡天霸出。
　　三年多来，母亲没有看过黑孩子，父亲也没有来。他就是一个父亲不要母亲送了人的弃儿，黑孩子想到这里，眼角流下了泪。
　　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狠心的父母，不要自己亲生的孩子。黑孩子讨厌自己的名字，大家都叫他黑孩子，不知道他的姓名，他也渐渐习惯了人们如此称呼他。他就是一只小猫小狗，何必有名字。他就是一个黑得不能再黑，黑得发黑的孩子。
　　“周天珠”，这是父亲给黑孩子起的名字，黑孩子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却经常喊他“黑孩”。这个名字，只有母亲经常叫，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和同学们也如此叫。来到工地后，大家经常喊他“黑孩子”，喊来喊去，他的名字就成了“黑孩子”。
　　黑孩子跟着姨夫离家走的那天，母亲哭着对黑孩子言道：“天珠，你以后就好好跟着你姨夫过，不要想我了，就当我死了。”
　　两个妹妹一人拉着黑孩子一只手，哭个不停，母亲怀里抱着弟弟，给两个妹妹一人一巴掌，两个妹妹才松开手，就这样他走了。
　　黑孩子走了已经有三年六个月零五天了，黑孩子天天扳着指头数着，这个天数，黑孩子不会记错。黑孩子不知道母亲记得不记得他离开家的天数，但黑孩子自从离家出走后，从来没有见过母亲，也没有母亲的电话。父亲虽然没有见他，但逢年过节，总给姨夫打电话问，黑孩子跟着你打工，他的工钱那里去了。还没有等姨夫开口，姨娘从姨夫手中抢过电话机，骂道：“钱，你还有脸要钱，这些年，你知道不知道你那岁爹吃了我多少，花了我多少……”就这样在姨娘的骂骂咧咧中，电话挂了。。
　　黑孩子经常想起两个妹妹，他被姨夫带走的那年，大妹妹十一岁，上小学三年级；二妹妹九岁，上小学二年级。黑孩子至今为止还记得那天两个妹妹流着泪对他说过的话。大妹妹哭着对他说：“哥哥，你不要记恨妈妈，妈妈这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不要饿死。”二妹妹哭着说道：“哥哥，可能下一次，妈妈要送的就是我。哥哥你在外面混好了，一定记住回来带上我，我不愿意去别人家，我要跟着哥哥。”
　　好多次，黑孩子想回家看看两个妹妹，但没有车费。马上到月末了，黑孩子马上将拿到工钱，等拿到工钱那天，黑孩子一定回家看看两个妹妹。至于母亲，他至今还没有原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