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惊变

　　“你的精神力方才经历了枯竭的极限，打破了你资质悟性的瓶颈。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大脑尚在自我修复过程中，暂时无法苏醒。”吉祥眨着大眼睛，看着于落急切的模样解释道。
　　“那我为什么会看到你？我究竟在哪里？”于落心急如焚，狠狠问道。吉祥马上一脸委屈，嘴巴一撅道：“你我目前只是精神交流，你看到的我不过是我在你脑中留下的精神投影，并非真正的我。亏我还在想办法帮你，不曾想你居然这般凶神恶煞。”
　　于落眼睛一亮，心道事出从权，急忙道歉道：“对不住了，我只是……，你说你有办法？”吉祥狡黠一笑道：“我是有办法可以助你苏醒，不过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于落未有丝毫犹豫，立即点头道：“只要能马上醒，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吉祥道：“我本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灵，被困此处已经有许多年了，非常想念我的家乡。但我上次受伤过重，如今虽然复苏，却一点儿都不记得回家的路。我是被你唤醒的，所以我想也许也只有你能助我找到回家的路。你能答应帮助我吗？”于落斩钉截铁道：“我答应你，就这么简单？”吉祥笑道：“带我走本身是非常简单的事，然而由此简单的因则可能招致诸多复杂的果。”于落冷笑一声道：“我早已死过多次，目前活着便是从阎王处多赚来的，再多的因果又有何妨？况且我预期太大，得抓住一切可能是运气的机会。”
　　吉祥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咬牙道：“好！你可准备好了，我来了。”就见大眼睛的少女瞬间化为一株五色吉祥草，吉祥草又分解为点点萤光，点点萤光再不断重组，最后凝结成一颗五色种子，种子缓缓飘到于落眼前仿佛炫耀一般左右摇晃。然后，自种子之上又迅速长出一段须根，连拽着种子直直扎入了于落胸间。
　　骤然间，于落只觉心脏骤停，全身的血气也同时停止流动。但仅仅一瞬之后，全身的血气却在未有心脏跳动的情况下自行逆流，直往膻中倒灌。五色的种子在膻中内吸收着血气，又生出许多须根与膻中连在一起。种壳破裂，长出一株五色小苗。小苗再长，又生出五色花苞。自花苞之中，带着五色光晕的血气被吐出，再度回到血管之内。心脏再次恢复跳动，血气再度恢复顺行，而于落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就听心头响起吉祥虚弱地声音：“我实力尚未恢复，但也已将目前大部分的灵气注入你的血气之中，促进你的精神力恢复。不仅如此，你身体的恢复能力自此也被大大加强，或许日后可在危难时求得一线生机，我可不想托命给一个短命鬼。”于落哑然，心道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他心存感激，立即默念道：“多谢，你没事吧？”吉祥道：“我暂时很虚弱，自此再无退路，只能选择相信你，望你能信守诺言。”于落道：“海岳尚可倾，口诺终不移。于落万死不辞。”
　　石洞内，于落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身躯不由得苦笑一声，如今这副躯体之内性命攸关的三大丹田重穴居然全为外物所占。上丹田泥丸宫内“长河落晓”剑意傲然凛立；中丹田膻中内吉祥草道种扎根发芽，隐约就要开花；下丹田气海为最是神秘的离垢所化。他不知这些会对他的身体造成怎样的影响，目前的自己究竟还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亦或是，怪物？不过于落历经生死，性情豁达，早就深谙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之理。加之此刻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细细琢磨。然而当他抬眼望去，眼前却是让他发指眦裂的一幕。
　　山风吹进石洞，发出呜呜的哀嚎，叮咚的水流声此刻也吵闹得令人烦躁。于落自洞壁藤蔓之上解下悬吊着的长林，将他的舌头放回口腔之内；又从水中捞起肤色发白的泽发，将他湿透挂在脸上的头发抚到脑后；再将铁山的头颅安回他的脖子，拔出插在他胸前的他自己随身的猎刀；最后再用铁山的猎刀从土里将坤平挖了出来，将他因嘴巴张得过大而脱臼的下颌骨重新安好。只是还剩下两具烧焦的尸体，一具完整，一具零碎，分不清谁是东炎，谁是展峰。
　　“金木水火土，肺肝肾心脾，割吊溺焚埋。你再检查一下他们各自的五脏。”吉祥的声音突然在于落心头响起。于落看着眼前尸体平静地说道：“不用看了，我学过医道，自然知晓他们遭受了什么样的羞辱。”他僵硬地抬起的手指继续道：“你看他们死得多么讽刺，凶手是多么无情。他叫长林，是村里的樵夫，胆子小，他在树上被吊死，肝脏被取走；他叫泽发，是村里的渔夫，心肠好，他在水里被溺死，肾脏被取走；他叫铁山，是村里的猎户，身手好，他被自己的猎刀割首，肺脏被取走；他叫坤平，是村里的农户，力气大，他被活埋在土里，脾脏被取走；还有这两位，一个叫东炎，是村里的铁匠，手艺好，他被火烧死，也许就是他心脏被取走；另一个叫展鹏，是下任村长候选人，思虑周全，也许就是他尸骨不全。”
　　于落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颤抖。吉祥却隐隐感受到了那平静之下的汹涌，她小心问道：“你很难过？”于落摇摇头，道：“我只想抓住凶手。”吉祥怯怯道：“这似乎是一种祭祀的仪式，只是我不太记得清了。”
　　于落道：“没关系，你方才说你感觉到有人将你熟悉的东西带走了，说不得便是凶手，可知其方向？”吉祥感知了片刻，说道：“就沿此通道此往前，但具体的位置，我暂时感知不到。”
　　于落默默拾起铁山的猎刀，往腰间一插，又拿起一根火把，径直往通道内追去。仿佛要将方才压抑的愤怒都肆意撒野在双腿之上，他越跑越快，越快则眼睛越亮。火把早已被奔跑带动的气流吹灭，可于落丝毫未觉，洞内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不消半柱香的时间，他便行进了两千余丈。
　　突然间就听吉祥喊道：“停下，就在附近！”于落听到，急忙向上跃起，右手抓住洞顶一棵下坠的钟乳石，并以右手为中心，身体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方才卸去快速奔跑的惯性。他轻轻落地停稳身子后环顾四周，但除了普通的洞壁和脚下的泉水，眼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藏身的洞口或缝隙。
　　于落问道：“在哪里？”吉祥道：“就在你右方洞壁之内我感受到了我熟悉的东西。”于落伸手推了推石壁，石壁纹丝不动，他急道：“怎么进去？”吉祥道：“你让我想想。”于落虽然心中焦急，但他清楚现在所有的可能都系于吉祥，于是他不再言语，屏气凝神地等待着陷入沉思的吉祥。
　　片刻后，吉祥道：“你试着找一下左脚边是不是有五个小小的石笋。”于落定睛寻去，果然在左脚处发现了五个围成一个圆圈的小小的石笋。他此时方才醒悟自己居然能在黑暗中视物，惊喜道：“我的眼睛？”吉祥骄傲道：“你气血之内有我的灵气，自然就有此异能。”
　　于落问道：“接下来怎么办？”，吉祥停顿片刻道：“理应按照五行规律转动开启，但是具体什么规律我记不得了。”于落一皱眉，不再为难吉祥，仔细往那五个石笋瞧去，竟然发现每个石笋都分别发出不同色彩的微光。于落心下恍然，立即按照“白、青、黑、赤、黄”的顺序分别转动石笋。随着最后一棵石笋的转动，就听喀喇几声像是机关枢纽启动的响动，一道大约仅容一成年人通过的裂缝出现在石壁之上。若是不能夜视的寻常人通过石洞通道时，先不说能否发现这石笋，即便发现了，在火把照耀之下，光线色彩发生变化，怕没有十足的运气是找寻不到这般规律的。
　　“一线曙光壁。”吉祥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默默念叨。于落眼内寒光一闪，一个侧身便钻入壁内。
　　通过一线曙光壁内后，一个石室便呈现在于落面前。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石室中央一块两人多高的石碑，上刻“圣功堂”三个大字，字体浑厚端宁，遒劲有力。石碑左方居然有一方石潭，潭中之水平整如镜，清澈照人。石碑右方是自石壁上延伸出来的一座约一人高的石台，石台之上修有一座石亭，上挂石质匾额，曰“观湖亭”。
　　石碑之前，摆有香案烛台，香烟缭绕，烛火摇曳。而就在那香案之上，赫然可见五盘作为祭品的血淋淋的内脏。一道人影正跪在香案之前虔心祷告，哪怕听闻突然有人闯入，也丝毫不为所动。
　　于落冷冷喝道：“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