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

　　这是个眉目和明歆有些相似的青年男子，干练的短发下面目显得英俊十足，足以让路人频频驻足回目。他穿着西式的黑色礼服，像是刚从哪个宴会中辞足便匆匆拨通了卷屏上的通话设置。此刻他双手合十，身子微弓，一脸歉然地与明歆对话着。
　　明歆不愿多看他这神情，也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的兴致，便只是充满不耐烦地撂下一句：“有事，说。”
　　“你们先从野径回去罢。今日辛苦你们了。我和姐姐有事需独自商谈。”明新在镜头里笑笑，对着卷屏后的几人吩咐道。卷屏提供的视野是环视话的，因此他可以看见屏幕背后的景象，而明歆这边则只能单面看着他挺立于黑暗中唯一的光柱里，一副耍帅模样——虽然他或许没有自觉。
　　五人领命，在红鹰展开了一张符纸为所有人加速后迅速撤去。直到他们身影隐去，连不小心从牙缝里渗出的细微惧言也消散在夜晚的寒风里之后，明新才呼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但在所有相识的人中而言，明歆能给予的最高耐性程度的正是这位弟弟。而现在正是明歆的耐性刚刚好要被消耗完，正想撇下明新的时候。
　　“姐，咱能不参加这个比赛吗？会要命的耶。”明新背倚在墙板上，如同身体一下子失去了直挺的脊骨一般，连着语气也有些散漫：“你看啊，你身世有了，天赋有了，财富有了，也就欠点时间去提升，何必趟这种浑水呢？会死人的啊，你也看过青天鉴的记录了，三次圣战，活到最后的连一手之数都没有。”
　　明歆瞥了他一眼，保持着双手交叉在胸前的姿态，无意间让胸前更是挺立，而后沉沉地冷哼一声：“说完了?”
　　“说完啦！”明新见她这姿态，知道劝说也无用了——她要是想争辩几句，倒是还有晓情动礼说服的可能，现在摆明了不想再搭理的态度，那便是心意已决。
　　他向来是最懂她的心意的。
　　于是尽管心有不甘，他还是笑了笑，双掌合十——这次非是歉意而是祝福：“那我就祝姐姐万事顺心了。盼你凯旋。”
　　“对了，就送你个礼物吧，记得带身上！”明新挥挥手，向她道别。随着他的言语，卷屏渐渐开解，露出藏在里边的一小片……
　　“等等，你在哪?”明歆忽然问道。
　　“在……看得见你的地方……”
　　一声轻响，卷屏碎裂，明新的话也戛然而止。
　　明歆张手握住了那一小块事物，眼睛里焕发了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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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新舒展了下身子，右手从桌面拿起了一把小刀开始把玩。刀身在他的指尖飞舞，在失去了光柱后仅存的昏暗光线下像是一条狂乱的细蛇，在他的身前，一位女性被钉在了墙上，刚好是在视频对话的画面之外。
　　那位女性的灰长发凌乱地披在面上，满是尘垢和血迹，头颅低垂，显然是失去了意识。白色的神官服也被利刃撕开了几道口子，灰褐色的不知名粉物混着黏浊的血液沾在上面，隐约可见下面肆虐的伤疤。她的四肢全部被白色的骨矛贯穿，死死地连着一些肉丝和筋皮钉在了墙上，无法动弹。
　　明新边把玩着小刀，边打量着她，踱步到了离她三步外的地方，沉默了数秒，右手一定，抓住刀柄甩出，刀身画了半个圆，切到了女性脖颈的大动脉处。
　　巨量的血液霎时找到了宣泄口喷涌而出，先是一小部分鲜艳的红血，接着是暗红的血液，再之后是暗紫色的，黄褐色的，带着腐烂气息的体液，间或夹杂着一些脏器碎片，全部迸发出来。
　　就像是洗碗时勺子触到了水柱一样，明新想。
　　数秒之内不知名女性的身体已经干瘪的只剩皮囊，喷涌的血液涂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凝住了没有滴落。她的身体内的器官系统早被别人掏空，塞入了用血袋裹住的另一些剁碎后浸入咒水和血玉的器官，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明新也不清楚是何物的零碎。
　　“铛！”一声金铁相击的脆响亮起，在那一瞬间明新俯冲到女性的表皮前抽起了小刀，又以快至无法看请的速度疾刺。
　　血肉被刺入的声音轻轻一震。在明新用小刀把那只从出血口弹出的头部泛着金属光泽的蛊虫定在墙上后，四枚固定女性的骨矛泛出白色的立场，将蛊虫封死在一小片空间内。
　　明新松手，盯着蛊虫闪烁着赤红微光的双眼，声音逐渐变得阴冷，若是红鹰他们在此处，定会发觉这股杀意比起明歆给予过他们的还要沉冷数倍：“道外的垃圾们，我知道你们在看着。听好了，若是有在圣战中的人伤害她，我并不会插手，这是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但是，你们这群战场外的蛆虫们，再有什么觊觎之举的话，我不介意再下九流在灭掉几门，门监的那几个垃圾我已经削成人棍喂鸦，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警告！”
　　恍如实质的煞气与他指尖迸发的白色火花将连悲鸣也来不及发出的蛊虫碾烂，在同时，远方的某间昏暗房间内，一个倚坐在真皮大椅上的男子一声闷哼，嘴角渗出血丝来。
　　他拿起桌沿放着的纸巾，拭去那点血迹，将它抛至一旁后，愣着不动许久。
　　“嗒。”他拿起了右手边横摆着的卷烟咬住，打起打火机，凑到嘴边，火苗照在他的脸庞上，光影晃动，却仍照不出他的模样。
　　手抖了数次，终于将烟点上后，他深吸了一口，头倚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望着天花板未打开的吊灯，许久后吐出一个烟圈。
　　从底层一路干到这个副门主的位置，有三十年了吧，这么多年来高档的烟酒始终不习惯，这种劣质的卷烟才能让他心情真的平复下来。
　　十年道行，筹划了半年捕获击杀的极星宫二等月耀神官的遗体，一整条外道运营了数十年的货物运输线，这是这次轻率行动造成的全部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