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长公主

　　新历2000年，本无大事可叙。此时距星界破碎发生仍有七年，离上任古国皇帝明堂逝世仍有七年，离第十三位道首悟道登凌仙阁仍有十年，离圣战再启仍有十九年，离中道崩殂仍有二十年。
　　在此前一年，古国隆重的庆祝铁幕消除一百周年的仪式刚刚结束，此前十年，千年一轮的至臻重阳之日再临，此前三十年，牵扯到整个世道各个势力大乱战终于结束，此前三百年，日月新明事件发生，古国尘世政权大变，皇室刚刚失去权柄，成为国之象征。
　　但此年开始，过去的暗流终于涌动，并即将在暗处集结完毕。
　　而在这年，有一位父亲望向自己新生的儿女，留下欣喜与激动之泪。
　　二零零零年元月二日，明堂代表古国皇室亲自宣布自己儿女的诞生，为长公主明歆与太子明新，此时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七年三百一十六天。
　　二零一九年十一月三十日，古国边陲的重镇宁锦上空，一架小型的黑色飞机飞过。
　　轰鸣声本应传出很远，却在不到三米外便迅速递减消散了；机身也有莫名的不清晰的纹路刻画，散发出静谧的气息，将整架飞机深深藏于夜空之后，即便以侦查探索能力著称的关外军也没有任何探查反应。
　　只是当飞机于长云山山脚缓缓降落时，下方早已有五个立的笔直的人站立等候。
　　五人里为首的是一名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双鬓已有些斑白，脸上有不少岁月留下的痕迹。在他的额头中央有一道深深的，让人怀疑被利具刻入脑髓的横向疤痕。其余几人岁数比他稍小一些，两男两女，着装和他一样，深色的大衣下枪械的痕迹隐隐约约。在此等待的五个小时里，他们的站姿都不曾变过，神色也是一般的肃穆。
　　望向熄了灯光，一片漆黑的飞机，尤其是机首侧部的龙雀纹时，一行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敬惧之色。
　　“咔。”舱门发出一声清响后开启，舱内一片黑暗。一个身影在黑暗中浮现了轮廓，五人的注意力下意识被转移过去，眼珠往舱门移去之时，那个身影已站在他们的面前。
　　这人下来之后，飞机没有停留，发出一声轰鸣后重新起飞驶向远方。
　　下来的是一位有着一头幽密黑色长发的年轻女性，看外貌约莫二十岁，正是青春靓丽的年华，可清丽精致的面庞上却一片冷漠，没有表情得有些死寂。她的全身都被黑色紧致的衣服裹着，除了脖颈上面部分几乎没有一丝肌肤裸露。这身紧身衣完全衬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足以令人遐想不已。手臂处同样被纯黑的皮质手套裹住，只是在手背处有暗金色的纹线，隐约勾成一个极简的龙雀之首。此刻她的左手正搭在别于腰部左侧的刀鞘上。刀鞘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制成，长达一米六五，在尾部才有细小的向上的弧度，刀鞘身在这无月的夜里偶尔流转一小丝深紫的光华，那偶尔的一瞬却足以让注视它的人脊背莫名发凉。
　　五人单膝下跪，头颅轻垂，齐声道：“谒见长公主！”
　　长公主明歆没有回应，仍是站着不动，手搭刀鞘，面无表情。
　　五人只觉身前莫名的压力缓缓增大，自身前之物上一股模糊的气息散出，渐渐融入周边环境中，有那么几瞬她与这小方天地的黑暗融为一体，那一刹所有人恍觉数把利刃在后颈处轻架。
　　“嚓！”五人中最为年轻，也是最为弱小的灰发男子抵住地面的拳头出乎自卫的本能，不受控制地溢出了一丝术力，将周遭的草根折断。
　　中年男子冷汗一下子滑了下来，将头颅垂得更低了。
　　煎熬的十一秒过去，明歆终于开口了：“何人，何事。”
　　她的声音本应该很好听的，像是山泉溅跃，铃铛应响，可是这么毫无波动，不带情感色彩和语调地发声，只能让人觉得冷泉凝冰，霜砂洒落，直落心头，发自内心的感到不适。
　　中年男子抬头，目光变为仰视，同时将代表身份的纹章单手递上：“我是殿下直属的影卫副队长，代号红鹰，按殿下的指令于此恭候长公主。”
　　明歆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这次特意指派心腹极为隐秘，不通过任何表面渠道安排的行踪还是被他所通晓，这让她有些恼怒。
　　“殿下有其他要务在身，无法亲自前来，所以吩咐我们，希望长公主不要以身犯险，去……扬灰峰。”
　　明歆忍不住冷笑了下，声音有了些许波动：“何必这么忌讳，都知晓我要去的可不是扬灰峰，而是落凤坡。”
　　“我不是凤，他才是。在那边他身陨的危险比我高多了，不敢来便是，何必找其他借口。还有，他不来，你们有何能耐阻止我。”
　　不见明歆有什么动作，数柄气状短剑已擦着五人的衣襟刺入草地。直至轻微的没地声传至耳畔，五人才惊觉过来。那些短剑晃了晃，一如凭空落下时又凭空消失了。
　　无边的恐惧将他们的心死死地揪住，他们都清楚，只要明歆有意，这些短剑刺入的地方，很可能就是他们的心脏。
　　“影卫都是在地下打滚多年，正规战黑色行动都经历不少的凡世精英，”明歆将搭在鞘上的手移开，冷冷道：“但在入道方面，你们所知的都不过一些皮毛罢了。看在他份上，放你们一条路回。回去警告他，要是再来阻我…”
　　“铃铃铃！铃铃铃！”还未等她威胁完毕，从中年男子的怀里，来电铃声便十分不合时宜的响起。明歆话语自然地一顿，而一直心怀惧意的几人却突然松了口气。
　　明歆的面部终于活络开来，显露出几分烦意，却也显得人性化多了。虽然没有来电提醒，但她已本能地察觉到肯定是她那烦人的，比她晚诞生了十数秒的却始终一副老大哥模样的……弟弟拨来的。
　　红鹰将怀中的卷屏拿出，卷屏在离开了他的手之后自动展开，浮在半空，显现出影像。
　　一片黑暗。黑得像是暗无天日。
　　几声轰鸣。重得像是穹顶坠地。
　　随后有人打开了光源，一位俊秀的男性着一身黑色的礼服站在屏幕中央的光亮下。
　　“啊，抱歉抱歉，处理事情耽搁了。”男性双手合着鞠身道歉：“姐你没把他们都杀了吧?还请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