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阳光渐渐收回去了。
茶几消失了。
地面又变回那凹凸不平的黄土。
老头蹲在那里“唰唰”的磨着刀。
我走到他身边开口到：“何苦呢？”
老头并不答话，只是低着头，将那柄刀在青石上反复。
“我不知道你跟连参之间的过去，可我想我能理解你的苦衷，而本身一开始，我也没想过找你帮我追查。”我想了一下，继续说到：“这次来找你是我自己的主意，之前跟你说的是真的，我只是想来看一看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被连参作为后手就给了我。”
“我也不知道你的过去，可是看看现在，我想你应该挺喜欢现在的。所以我也没打算让你改变现在的生活方式。如果以后有空，我会代替连参时常来看看你。”我双手环抱着，右手指不断的敲击着自己的胳膊，打量了会四周，然后说到：“我走了。”
我转身，橘黄的光从脚下向外延伸，我踏上去，却听见老头开了口。
“你等下吧。”
“我曾经用说教的方式这样劝过连参，但我今天，不会以同样的方式劝你，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我们作为执法者，必须知道我们的执法是依靠着法律，如果说法律是对社会中人的最低要求，那么道德是对社会中人的最高要求。法律只能约束不犯罪的人，道德只能约束有道德底线的人。去把社会比作一台机器，每个人都是其中的齿轮那么法律就是螺栓与螺母，道德就是润滑油，法律让社会不至于解体，道德使得社会运行的更优异。你要做一个好的执法者，这很艰难，我支持我理解，可是在梦境里，在这个‘法外之地’，我们制定的梦境法连最大程度的执行都有点困难，更何况在这里还要去约束别人的道德。这是想干什么？在梦境里做个梦都要变成与世界为敌吗？”
老头说到这里，语气竟然变得急促起来。径直的站起了身子，我背对着他，却发现他宽大的影子遮住了我脚下的光。
可是光不是在我的前方吗？
“那些人现实里违背了什么法律？他们只不过是在梦境里触犯了我们制定的法，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自由是人类自然的权利，追逐自由的人有什么错？在梦境里去获得过火的自由，又有什么对错？”
“可是法律就是用来保障自由权利的。”我沉着声回答他。
“可那是梦境里！”老头几乎是咆哮着喊到：“梦境！梦境里杀人放火，梦境里家财万贯，能怎么样？你告诉我能怎么样？能带到现实中来吗？都是假的，明白吗？梦境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这样说又是什么意思？那些为了不老药偷资料偷报告的人不是把这一切带到现实中来吗？”从之前的交谈中，我已经知道老头是比连参还要元老级的存在，甚至当初梦境法则的制定也有他一份功劳，他们的信仰，他们的追求，他们的努力，都是为了梦境世界里的维持和稳定。可是他现在话里话外都像是在否定自己当初所做的这一切。
老头的脸胀的通红，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极速的平复自己的情绪，只是瞬间，便回归平静，转而对我说到：“我曾认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东西是分不清对错的，你觉得研究不老药真的是错的吗？所有的事物存在就有它的道理，我们祖祖辈辈追寻了这么多年，这是人类对生命最原始的渴望，害怕衰老恐惧死亡，你还年轻，你会觉得春光无限好，可是等你有一天到了我这个年纪，连看到树叶凋零都能感觉自己生命每一秒都在长吁短叹中荒废掉，你未尝不会觉得想再多给自己点时间。你觉得那些人在梦境里杀人犯火是错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人也许只是现实里受了很多委屈，但是为了维护现实里的律法所以忍受着这一切，转而到梦境里来发泄，你说这有错吗？难不成让他们到现实里去发泄？难道在现实里委屈不容易已经处在奔溃的边缘了，在梦境里面也不能有稍微的自我自由吗？一定要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他们现实里也杀了人。”
“那只是个例而已，这种人是应该被绳之以法，可是这能代表什么？难道每个梦境里有过激行为念头的人到了现实里就一定会挑战律法吗？”老头从最初的劝告演变到最后竟然有些想说服我：“我们是执法者，应该以稳定为目的，想办法平缓的过渡，而不是去用刮骨疗伤的方法来换取。秩序的到来只是时间的问题，要有大局观。”
我无意再辩驳。
有过那么一瞬我差点就动摇了，可也就是那么一瞬，我才知道整个行动整件事将面对怎么样的阻拦。
明面上连这样元老级的人都像是放弃了自己的初衷，更别说暗地里还会有多少人物在阻扰着。
也许老头说的有些地方并没有错，每个人都有对长生的渴望，可那终究是一个梦而已，成真了是噩梦，只有一直存在又无法实现才是美好的遐想，而梦境是一块“法外之地”，这里每个人都可以在臆想的世界里用肆意放纵心中的恶魔来换取心灵的满足，可是这并不能代表能将这种满足建立在别人的梦境上。
没有这种受了委屈就可以杀人放火泄愤的道理。
也从来没有从别人梦境里窃取别人研究的成果，来现实里进行已被禁止的实验的规矩。
老头似乎也知道我并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说动。
他走到了我身边。
我对上他的目光，努力在那溃散的眼珠里找到一点生机。
只有软绵绵散不尽又聚不拢的黑。
明明只是目光的交汇，却听见海浪对堤岸的抚慰，黑色的海浪夹带银色边际的水花，一拍一散，最终悄无声息。
老头笑了，像是了一种释怀。
“我终于知道连参为什么会选你了。”他不等我发问就直接说下去：“你从闯入这个小镇再到推开那扇门，我都没有察觉你的到来，以为是年岁大了，漏算了风声雨声，才会让风推开了门，让雨淋在地上像行人的脚步上，可偏偏是你进来那道光遮出了你的身影，我才发现你的闯入。”
“出入梦境不被察觉，甚至网格中心都不会发出警报。”
“我这一生只知道两个人能够做到，一个是你，还有一个是我。”
“我本以为连参是因为这点选中你的，他应该是想让我看在你的这一能力上，或许会能改主意帮你一把。”老头看着我：“可是我发现是我想错了。”
“梦是无意识的窗户，看梦能看到人的潜意识，我见过很多梦，千奇百怪却也不足为奇，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也曾看过很多人的眼睛，山河百川星辰大海，也不足为叹，可谁会相信有人的眼里藏住了春夏秋冬？”老头说着又像是再自嘲：“可是即便这样又能有什么用呢？我是真的老了。”
我并不在意老头说的这些。
只是替连参有点心酸。
一个把他带到路上指明方向的前辈，却在中途先迷失了方向。
老头挥了挥手，朱红色的门彻底敞开来了。
阳光已尽，天色阴明。
细如柳丝的雨随风散入堂内。
我伸出手掌，拦住斜风细雨，雨骤停了两截。
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你有没有参与不老药？”
“你觉得呢？”老头跨步走到门前，也伸出手掌像是在抚摸着风，雨再次落下，“停不下来的。”
“我只问你有没有。”
“没有。”
“那就行了。”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也不躲闪，径直走向门外。
小镇还是那个小镇。
清风软蓬蒿，细雨润青苔。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