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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闹钟响起前花善笑就醒了。她缓缓坐起身，有点微妙的失望。明明她翻来覆去到凌晨两点都没睡着。
简单洗漱，到训练场晨跑，回宿舍冲澡，一边刷着新闻一边啃了一根营养棒当早饭。2月11日星期二的早晨和上一周、此前每周的周二似乎没有任何区别。
将要成为她光荣失恋的这一天的开端竟然如此稀松平常。
老天也不配合花善笑演苦情戏，没有乌云，没有暴雨，暮冬的日轮明晃晃像张笑脸。
“小原留下帮情报分析课的老师整理问卷结果，今天就不来食堂吃午饭了，”季礼侑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鼻尖，“之后她直接和我在人事中心汇合。”
善笑背着手取笑他：“不容易啊季哥，终于不叫原同学了。”
季礼侑轻咳数声，脸微微发红：“饶了我吧。”
藏在身后的手指尖掐进掌心，善笑探头看了一眼食堂外卖的队列，坦坦荡荡地提议：“季哥，你也别和我们一起吃午饭了，直接去那边买点什么带到小原那里和她一起吃吧。”
季礼侑怔了一下，回头看向夷承。
夷承耸肩：“随你。我无所谓。”
“倾情推荐烤蘑菇三明治，小原上次难得把一份全部吃完了。”花善笑一抬下巴，“去吧去吧，趁队伍还没变长。”
“那么之后见。”
季礼侑才走出两步。
话语不听善笑使唤，从唇间逃逸：“季哥－－”
“嗯？”
她短促地微笑了一下：“恭喜还是等你们一起回来再说吧。”
“好的，我等着。”季礼侑笑着颔首，转身走向外带窗口。
等他的身影被人流冲得找不见了，花善笑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既然她选择了不说出口，那么就要将助攻角色扮演到底。
“我演得还不错吧？”她转身向夷承征询意见。
夷承很不给面子地别开了视线。
“干嘛啊？”
“……”
善笑心虚地戳了一下他的胳膊：“你还在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啊？”
夷承抬眉，却不说话。
她讪笑，将他拉到食堂门外的廊下，双手合十，垂下头，态度良好地反省：“那个，就……周六的时候嘛，那个女生拜托我给她和你牵个线。我答应了，但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就没告诉你。昨天回去之后我仔细想了一下，我这么办的确有点不厚道。抱歉！”
夷承惊讶地看着她，停顿数拍后问：“你为什么要答应？”
他没说出口，但她知道他还有后半句。
你明明知道。
“我没理由替你拒绝她啊。”善笑看向别处，“我总不能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然后她问是谁怎么办？我难道要揭你老底吗？”
对方半眯着眼睛继续追责：“那你做贼一样地逃走干什么？”
“呃……”花善笑支吾了一会儿，从睫毛下飞快瞟了他一眼，声音很低，“可能，我有点吃醋了。”
夷承呛了一下。
“你别想歪了！不是那种意思的吃醋……！以前如果有女生突然和小原亲密起来，我心里会很不是滋味。原来不是只有我知道她有多好，明明我肯定要比那个人更了解她。但她好像不再是只属于我的好朋友了。就和那个感觉差不多……”她打量着夷承的神情，自嘲地补充，“其实我嫉妒心挺强的。”
夷承一脸不知从何说起的微妙表情。
她哈哈干笑：“不信啊？那我告诉你，幼儿园的时候，哪怕是我玩腻的玩具，我宁可放在那里，也不许别人去碰。被老师说过好几次不能那么霸道。”
夷承不留情地指出：“那你倒愿意把季礼侑让给原好。”
“但如果真的是好朋友，我愿意把我最喜欢的玩具都全部给她。”
“……”
花善笑往墙上靠，低下头去：“而且本来就不是我的，哪里来让不让的。”
夷承只是看着她。
在气氛再次变得滞涩之前，她出声：“总之……对不起啊。”停顿了一下，她抬眸向夷承确认：“我和你……现在勉强也算朋友对吧？”
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是否可以简称朋友。
对方皱眉。
“呃……”
夷承没让她说下去：“我原本的确很生气。但你－－”
他没好气地瞪着她看了片刻，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我没来得及发火，你就全坦白了。我现在感觉很憋屈。”
“哎呀，”花善笑拽住他外套衣角晃了晃，“下不为例，肯定下不为例，我请你吃好吃的当赔礼，那样可以了吧？喂？回答我一句啊。”
夷承对于花善笑的求和言论不置可否，将衣角从她手里抽出来，斜睨她：“你也有那么不别扭的时候啊。”
“我大多数时候都不别扭！”
“原来‘少数’时候我都恰好在场。”
花善笑瞪他：“那是因为－－”
词句在她的舌尖磕绊了一下，声音低下去：“因为和他有关啊。”
夷承静静问：“就因为原好先你一步？”
“说不定是我先喜欢他呢，”善笑抬起头，把涌上鼻尖眼眶的热意压回去，更大声地宣称，“如果他是向导，我二话不说，肯定直接想法设法和他搞好关系，让他喜欢上我。”
片刻的沉默。
夷承也往墙上倚，视线落在正前方：“我以为你不会顾虑这种事。”
“我当然会啊，我顾虑的全是这种事。”花善笑的嗓音微微地发颤，她立刻清了清嗓子，“不说了，反正今天都要结束了。”
她转头看向夷承，伸出手：“来击个掌庆祝我们从单相思同盟升级为失恋同盟？”
对方的视线在她掌心凝住。
“啊，就一点点指甲痕，没什么。”
“站在你身后看就全穿帮了，你自虐狂啊。”夷承冷不防跳回最初的话题，给花善笑的助攻路人戏份杀青镜头挑刺。
“只要你不拆穿不就行了。”花善笑偏了偏头，“来不来，givemefive？”
夷承有点无奈，但还是礼貌配合了一下。
“痛！……咦？”
善笑也被自己的反应吓到，翻手看向掌心。
毫无异状。没有伤口，没有流血。
除了触觉变得格外敏感，甚至连空气的流动都感受得到。
不止是手。与小高领羊绒衫触碰摩擦的脖颈皮肤变得奇痒无比，钻入领口的发丝像是一簇贴着后颈的针。有什么要从皮肤的背面翻出来。更不止是触觉。食堂近旁嘈杂的人声在她耳中忽然放大了数倍数十倍，震耳欲聋。太阳要灼伤她的眼睛，转身面对墙面，砖面的每一个细孔她似乎都能看清楚，洞孔太过密集，她忽然想吐。随着暖气口扩散的食物气味从背后包抄她，因为过于浓烈，令她屏住了呼吸。
花善笑被骤然涌入的庞大感官信息流压制，无法动弹。
夷承似乎在对她说什么，但花善笑分辨不出来。周围太吵了，她听不清。
可能是大脑承载的压力超过负荷，情报分析停止，她甚至读不出他的表情。
夷承双手按住她的肩膀。
仿佛有厚实的幕布落下，罩住她，将一切刺激隔绝在外。
善笑感到又能呼吸了。
“向导素你带着吗？”
她点了点头，去摸外套胸口口袋中的盒子，手指在发抖。
“我没法给你建立屏障，只能暂时替你疏导一部分外界刺激，你管你吃药。”
没有水，花善笑直接嚼碎小白片干咽了下去。
“现在去护理中心。”
短短数日之隔，花善笑又进了白噪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