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条锦鲤好像不转运

　　燕王十一年。
　　“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剑谱，七岁练气通奇经，八岁生日那天打通了任督二脉。十五岁那年独闯万剑山庄……”
　　“二十五岁穷得连饭都吃不起。”
　　拎着酒葫芦的年轻人突然放下了酒壶，借着月色，打量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名老者。老者穿着一身与其年纪很不相符的亮色青衣，在皱纹肆无忌惮生长着的脸上，有着一双浑浊却又摄人心魄的眼睛，就像老者的年纪和其衣色一样不搭。
　　“嘿，你这老爷子！大半夜出来接人话头，扫人兴致，这是什么道理？”那年轻的醉汉走上前两步，盯着那名突然出现的老者，询问道。
　　那老者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酒气，竟然也不躲，只是笑眯眯地望着那名年轻的醉汉。
　　“嘁！让开，别挡路。”那醉汉轻轻推开老者，灌了一口劣酒，便向巷子那头走去。
　　然而醉汉并没有走。因为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诶，我说……”那醉汉刚想说些什么，却看到了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竟然比世间最好的白玉还要光滑润泽，也比他曾见过以皓腕著称的大齐第一美女锦鲤姑娘更胜一筹。登时，那醉汉的酒就醒了七八分。
　　“你是谁？”醉汉眼神凌厉的盯着面前的老者问道。
　　“……”老者依旧笑而不语。
　　醉汉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就连自己八年前单人单骑独闯齐国十万铁军大营的时候，都没有现在的不安。那醉汉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是一种如野兽般敏锐的嗅觉，他知道，眼前的这位老者要比自己以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强大！
　　“燕国三年，齐国大军进攻燕国，连下燕国三城。其兵锋所向，无人可敌。偏偏在九月二日的清晨，大军拔寨退回齐国。据说，齐国第一美人锦鲤，也是在那日失踪的。”老者突然开口道。
　　醉汉听到老者的轻灵飘逸的声音，如在天外，又如在心中响起，酒在此时已经醒了十分。
　　年轻人没有说话。
　　老者接着道：“大军撤退，归还燕国三城倒是没什么。但齐国色艺双绝的锦鲤姑娘失踪，实在是急坏了齐王。”
　　年轻人的眼神有一丝闪烁。
　　“不会是你拐跑了锦鲤姑娘吧？”老者突然笑眯眯地问道。
　　“老先生您是了解我的，以您的神通，应该早已看出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连武技都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我是一个再普通也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这种神仙打架的事情，怎么会跟我沾上边呢？”年轻人的眼神已经缓和下来，但在深处还有未曾松懈的戒备和忌惮。
　　“你的内丹是在燕国三年，也就是八年前那场大战中损毁的吧，你的经脉是在拐跑锦鲤姑娘时被废的吧。”那神秘的老者接着打趣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我……”
　　年轻人刚想说话，那名不知道从哪里来，又来做什么的神秘老人已经捏死了年轻人的脖子，慢慢地将他提离地面。
　　年轻人看着眼前笑眯眯的老者，却感觉怎么也看不透对方，就像缥缈的山间云雾。他下意识猛烈拍打着那只如白玉般完美无瑕的娇臂，但却终究是无济于事。
　　年轻人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隐隐约约发现周身有人走过，但却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他知道，这是那名神秘老者的结界，是在此时空，也不在此时空里。他好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个在堂前背书的小男孩，一身华衣，粉雕玉琢。一开始，年轻人并听不太清小男孩在背诵什么。
　　直到后来，小男孩的口中念出了一句“天青衣，白玉手……”
　　他听到了，那个葛衣布鞋的年轻人听到了。他听到了“天青衣，白玉手”，他也看到了小男孩手里捧的那本书——《九州异兽录》。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因为紧接着，年轻人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坠入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之内，他无法动弹，也无法喊叫出声，只有被黑洞吸引着不断下落。
　　他，不知道何时会是尽头……
　　九年前，燕国二年。
　　张九良受中山国益王之邀赴宴，那是十六岁的张九良第一次来到益王府。那年寒冬正盛，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让张九良觉得这个寒冬一点儿都不冷。
　　在益王府的宴会上，张九良看到了一个一身红衣的姑娘。仅仅是在匆忙之中瞥见了她的一眼回眸，便霎时惊为天人。
　　十六岁的张九良感觉自己恋爱了。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喃喃自语道：“眼前人如玉，姑娘世无双啊！”
　　但因为在宴会上，男子和女子是分开坐的，张九良也就看到了红衣姑娘一眼，便再无了其它的兴致。眼前的山珍海味和美酒歌姬，在张九良看来是百无聊赖。
　　十六岁的张九良应付着一个接一个来找他对饮的王公大臣，皮笑肉不笑的喝着一杯又一杯的佳酿，却始终是魂不守舍。
　　心思细腻的益王看出了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位十五岁少年的心事，便悄悄问他：“张贤弟，有心事？”
　　“益王哥哥，今日赴宴的是否有一位红衣女子？”张九良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问向益王。
　　“你说的应该是锦鲤姑娘。”
　　“锦鲤姑娘？”
　　“她是齐国第一美人，尤善歌赋，精通道法。并称为色艺双绝。”
　　“色艺双绝。”张九良摩挲着酒杯，皱眉自语道。
　　“不过，她可能是东北马家的后人。”益王脸色沉重道。
　　“东北马家？守护三皇古墓，致力于寻找太虚幻境的东北马家？”张九良皱眉凝声问道。
　　“不错。东北马家，其力通天，早在一百多年前就已隐世不出。守三皇古墓，寻太虚幻境，以求长生。”益王叹息道，“据说锦鲤姑娘身旁还有四位护法，这次入世，应该是得到了有关太虚幻境的消息。”
　　“仙人扶我顶，结发受长生。坊间倒是一直有这样的传闻存在。而且齐王是五国之中，一心扑在求长生之事的君王。”张九良一脸担忧道。
　　“你是怕锦鲤姑娘与虎谋皮，受人钳制？”
　　“可不是嘛！世人皆知东北马家守三皇古墓，寻太虚幻境，以求长生。若是被寻仙求药的亡命之徒发现锦鲤姑娘的身份，难免会有麻烦，这是其一。此外，齐王耽于长生之途，锦鲤姑娘又在齐国，恐怕会有危险，这是其二。”
　　“你忘了东北马家，其力通天了吗？张贤弟不用过于忧虑。来来来，喝酒。”益王宽慰道。
　　张九良喝下了益王的敬酒，依旧是忧心忡忡。
　　益王见状，内心暗自叹息了一声：“这条锦鲤好像不转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