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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反派死于话多 / 015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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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尽了,老管家在门口来回踱步,满脸着急,霍权刚下马车老管家就大着嗓门喊,“大人,大人。”
  
  府兵们气势汹汹地跑出来,目光凶狠,像有大敌偷袭似的,霍权心提到了嗓子眼,“出什么事了?”
  
  莫不是库房装金银财宝的箱子被盗了?
  
  “大人...”老管家声音颇为哀怨,他虚着眼,往前走了两步停下,“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害得老奴以为你遇到刺客了呢?”
  
  说完就朝霍权扑来,突如其来的力量差点把他推倒在地,老管家恍若不知,粗糙的手慢慢伸到空中,霍权心惊胆战地后仰闪躲,“老管家。”
  
  “大人没事吧?”老管家抬高手,指腹落到了霍权额头上,这些天相处下来,霍权知道老管家眼神不好,走路要单手摸着墙壁,看人虚眼睛也不见得能看清谁长什么样子,面对老管家的关心,霍权说,“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管家低沉紧张的声音轻松起来,“老奴就怕你又被歹人伤了啊。”
  
  “我没事。”面对老管家的关心,霍权不变自在的看向冬荣,“有冬荣呢。”
  
  “双拳难敌四手,有他老奴还是担心。”老管家表情又低落起来,“老奴答应小姐要好好照顾大人的。”
  
  霍权哑然,看着老管家浑浊而落寞的眼神,他竟有些羡慕起聂凿来,聂凿虽是奸臣,但追随他的人忠心耿耿,自己呢,从小到大不曾伤害过任何人,身边所有人都针对他。
  
  他吸口气,咽下喉间不适,托手扶住老管家,“回去吧。”
  
  倒是忘记了害怕。
  
  晚膳早已备好,霍权刚进屋,下人们就端着饭菜鱼贯而入,霍权瞄了眼,和昨天不重样的菜,忍住嘴角抽搐,他吩咐冬青明早去朱雀巷请姓李的先生来,顺便把他妻子也接进府。
  
  冬青颔首称是,并未多问。
  
  第二天,霍权下衙回府,冬青说人已经到了。
  
  霍权不言,而是问他,“这几日书读得怎么样了?”
  
  冬青皱眉,“不懂。”
  
  “哪儿不懂?”
  
  “都不懂。”冬青苦着脸,他虽识字,但那是要为大人写奏折不得已学的,况且写奏折简单,无非就是卖穷让朝廷拿钱,读书就难了,通篇的之乎者也哀哉,看两眼就想打瞌睡,他问冬荣,冬荣说他也是。
  
  那些书有魔性,会拖垮人的意志,难怪在南境时大人不允许读书人进军营任职,因为读书人会拖垮军心。
  
  冬青不想读书。
  
  霍权了然,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不懂正好,跟着李先生学。”
  
  李氏夫妻在朱雀巷小有名气,谁家府上小厮丫鬟不懂规矩都是老两口调.教的,李先生好耐性更是出了名的,兄长因痴傻被同龄人耻笑,进私塾学堂常常受欺负,而请进门的先生又耐心不够,当着父亲的面好言好语,背过身就骂兄长不中用,连名字都不会写。
  
  兄长十四岁才学会写字,就是李先生教的,他握着兄长的手,不厌其烦的教,兄长受用,半个与就学会了。
  
  之后是背书算数,都没落下。
  
  李恒耻笑父亲请个教下人的来教兄长以讽刺他们霍家,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父亲和兄长还活着而武安侯已不复存在了,思及此,霍权第一次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和冬青说话,“好好学。”
  
  冬青肃然,“是。”
  
  刚穿过拐角,不远处跑来个浅蓝色的人影,聂煜挥着手,笑得比院里的菊花还灿烂,“爹爹,煜儿的功课写完了。”
  
  霍权笑,“真好。”
  
  他和陈如松说了自己的打算后,陈如松缩短了授课时辰,另外增添了琴棋书画,功课也大大地减少,霍权很是满意。
  
  他大步上前,到了聂煜面前后,屈膝整理他被风吹乱的头发,聂煜也抬手扒了扒,喘着粗气说,“先生布置了两门功课,煜儿写了三门功课呢。”
  
  说到三时,他竖起三根手指,小脸满是得意,“煜儿要努力学习,早日为爹爹分忧。”
  
  霍权嘴僵,顺了顺他脑袋,“累不累?”
  
  “不累。”聂煜抓住霍权的手,“煜儿想写更多的,但昨天写完太累睡着了,都没能陪爹爹用晚膳。”
  
  说到这,他拿脸在霍权衣服上蹭了蹭,“煜儿要留时间陪爹爹的。”
  
  他问先生功课为什么变少了,先生说爹爹吩咐的。
  
  功课太多,自己就会忙得没空陪爹爹,那样是不孝顺的。
  
  他昨天不就因为偷偷多写了功课而没陪爹爹吗?
  
  聂煜仰头,黑黝黝的眼睛里满是认真,“以后煜儿尽量少写点功课。”
  
  霍权没明白聂煜说的少是多少,等看到书桌上厚厚的纸张,他说不出话来,聂煜跑过去,骄傲地拍了拍自己这两天写的功课,“爹爹来看。”
  
  纸堆得厚,页数并不多,聂煜手掌拍下去,纸薄了一倍,他似有不满,拿开手,将纸故意往上拱了拱,“先生说煜儿的功课堆满书架的话就能做史官了。”
  
  史官是聂煜的执念。
  
  聂煜的字进步很大,笔画粗细均匀,没有笔锋,但看着赏心悦目,霍权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先生说得对。”
  
  “爹爹把小书房的书架撤去半面墙怎么样?”聂煜握紧拳头,把每张纸都顶得往上拱,目光炯炯发亮道,“这样很快就能把书架堆满了。”
  
  霍权:“......”
  
  “那时煜儿就能做史官了!”
  
  史官记载历史,要有不畏权势秉笔直书的精神,以目前对聂煜的认知,他没有!
  
  看聂煜计较功课厚度,他哈口气,摊开手,重重压向拱高的功课,甚至微微抬起腿,重心全部落在双手上地往下压。
  
  聂煜:“......”
  
  功课瘪了很多,霍权觉得不够,拿起桌脚的砚台放在功课上,这下是真平了,霍权松了口气,却看旁边愣着脸的聂煜眼眶含泪,快哭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霍权脸色煞白,额头直冒冷,不敢看聂煜。
  
  聂煜咬着唇,嘴唇轻颤,眼泪越聚越多,水润润地快滑出眼角时,他立刻抬绣擦干,隐忍的模样让霍权更加心虚,“煜...煜儿?”
  
  “哇...”聂煜扑进霍权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拿脸蹭霍权的衣服,像只发怒的小狮子,霍权动也不敢动,回想自己刚才那番动作,的确有些幼稚,他抱起聂煜,拿手帕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爹爹错了。”
  
  聂煜张着嘴,抽搭几下,慢慢止住了哭声,霍权不自在,“爹爹和煜儿讲讲史官怎么样?”
  
  做史官最重要的是气节,历史上最让人称道敬佩的就是司马迁了,见小家伙不吭声,霍权抱着他坐在自己腿上,温柔地说,“司马迁是汉朝最有名的史官,他淳朴善良,很小就精通四书五经,长大后四处游历,见识广阔,做官后清廉正直,从不乱收别人的钱财...”
  
  “为什么不收钱?”聂煜打断霍权,“做官不就是为了钱吗?”
  
  霍权噎住,也不敢问谁说的,“司马迁不是普通的官。”
  
  聂煜疑惑,“多不普通?”
  
  霍权觉得这个故事怕很难讲完,他讲司马迁是想让聂煜知道史官该有的品德,聂煜好像对那些不敢兴趣,晃了晃他胳膊,嘴角向上咧开,“煜儿也要做与众不同的史官。”
  
  故事就这么终结在钱财两字上,聂家见钱就收的德行和他见着权贵就腿软相同,天生的。一时半会纠正不过来,霍权悻悻地竖起大拇指,“有志向。”
  
  奸臣的儿子做什么都是与众不同的。
  
  “煜儿会更努力写功课的。”聂煜直起身,竖起大拇指在舌尖舔了下,一页一页地数自己写的功课,“爹爹,书架上堆满功课要废多少纸啊?”
  
  纸中间压着砚台,聂煜捏着边角,轻颤着睫毛问,“要九百九十九张纸吗?”
  
  聂煜会算数,但大数额的计算不会,他认为最多的就是九百九十九,更多的先生没教。
  
  小书房是霍权前几日派人布置的,书架是从聂凿书房挪过去的,又高又大,足有一面墙还多,霍权心头估算了下,没底,“煜儿以后就知道了。”
  
  他拿开砚台,“煜儿不用太在意纸的厚度,等你写得多了,自然而然就明白先生的意思了。”
  
  功课堆满书架是陈如松夸张的说法,他能理解,小家伙思路清奇,与常人不同,不给个确切的说法不会甘心。
  
  他翻了眼聂煜的功课,大字是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出来的,算数也没出错,就是画作这门课好像没有天赋,他拿起画满黑漆漆线条的纸问聂煜,“煜儿画的什么?”
  
  细长的,弯曲的,霍权问,“柳树吗?”
  
  聂煜咯咯的笑,“不是,是爹爹你啊。”
  
  霍权:“......”那没人看得出来,问题聂凿也不长这样啊。
  
  聂煜拉过纸,手放到线条长,“这是爹爹的头发...”
  
  霍权:“......”还真是形象。
  
  看下面还是画,霍权抽走这张,底下的画跃入视线。
  
  如豌豆狭长半圆形图案,占据了半张纸的位置,正中央有个漆黑的圆点,很黑很黑,黑到墨迹快把纸浸烂的程度,霍权嘴角抽了抽,“这是眼睛。”
  
  “爹爹真聪明,陈先生都没看出来呢!”
  
  霍权:“......”他也很想装作没看出来,“为什么只有一只?”
  
  刚刚的头发可是很多呢。
  
  聂煜低头,表情有点沮丧,“画两只好很久,反正两只眼睛一样的,画一只就行了。”
  
  霍权无言以对,接着往下翻,是张顺着四方形的纸弯弯曲曲画的大圆,霍权嘴角都抽不动了,“这是脑袋?”
  
  “咯咯咯...”聂煜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掩嘴笑起来,“脑袋才没这么大呢,这是爹爹的肚子。”
  
  霍权:“......”
  
  他很能理解陈如松让聂煜写满整面书架的心情,非常理解,底下还有聂煜画的腿,两根直直的线,上线没有封口,聂煜说腿上连着腰,腿下连着脚,不能封,共有七张画,画的都是他。
  
  霍权问,“为什么不画你自己。”他是大人,眼睛肚子占的位置多,画小人的话多轻松。
  
  聂煜把纸叠好,愈发沮丧了,“画得不好看。”
  
  霍权:“......”
  
  画他也没画得多好看啊,帮着把功课收好,霍权让聂轻放到小书房去,搁他眼皮下心累得慌。
  
  不知道是不是看画看多了,梦里梦到有人被五马分尸,惊得他出了身冷汗,天还黑着,床头亮着的蜡烛啪啪燃着火星子,烛光温暖,驱散了他对黑暗的恐惧。
  
  他下地倒了杯茶,上好的龙井,连他父亲都极少喝到。
  
  聂府却多得很。
  
  喝了半杯茶,有人敲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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