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冰凉的雪花洒在手心里，厉子常看着那流苏呆呆出神，似乎是用了特殊的材料制成的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装饰物，还是一个护身符一样的东西，这里面仿佛含着那个人的一丝气息。为什么送这样的礼物给他呢，难道真的认识吗？
　　他轻轻地蹙着眉头，他在紫劲峰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那便只有在他来紫劲峰之前。但那时候，他不过只是一个人微言轻身份卑贱的小乞丐而已，谁会注意他呢？不一脚踢开就不错了。虽然那时候日子过的很苦，总是被欺负，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忘记，因为在那时候他遇见了一生之中最耀眼的光，就是昭华公主。
　　“子常你怎么了？刚才那位清霄宗的姑娘和你真的有什么关系吗？”林惊风看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有些担心。
　　厉子常摇了摇头捏紧了手里的剑穗放在了怀里，缓缓道：“我不知道，她遮着脸应该也不想我们知道她的身份吧，可是她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很久很久之前认识。师兄，她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那位吗？”
　　他点了点头，微微翘起了唇角，眼里蕴藏着无尽的温柔，轻声道：“我应该和师兄说过吧，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谁也比不上。以前我是肮脏不堪的乞儿，谁都嫌弃我，觉得我晦气觉得我脏又怕我身上带了什么不干净的病，那么卑贱的我谁看了都想要踢一脚。只有她不同，她看见我在角落里，就像神袛一般朝我走过来，她是微服而来穿的只是寻常大家小姐的服饰可还是那么好看，她看着我的时候没有鄙夷没有嘲笑也没有同情，她把我和她看做是平等的。她那么温柔慈悲，看我年纪小受其他乞丐欺辱，就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一碗热饭端到我面前来。她旁边的人都有些不高兴了，她这等金枝玉叶的身份是何等高贵怎么能为了我一个低贱卑微的乞丐亲自端饭呢？可是她就是那样做了，朝着我微笑的样子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林惊风道：“那就是你和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昭华公主的确是以为仁心厚德的好姑娘，可惜生的时候不对。”
　　“是她见我的第一次，却不是我见她的第一次。每一年的祭祀大典我都会在人群里看着她，师兄没见过所以不知道，她跳的剑器舞是多么名动四方多么倾国倾城。我当时只能模糊的看到她的一点身影，可是她已经牢牢的住在了我的心里。”他捏紧了拳头，胸口有些窒闷，“还有一次，我被一群混混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身上也有很多伤，呵，还有一条胳膊也断了。我爬到城东的乐文寺想去躲一躲雨，那寺很偏平时都没有人去，下雨了去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但是，那一天殿下在佛像前祈福，她说她想要全国子民平安康健，希望战事快点平息。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裙，面容憔悴却还是那么美，她看着很悲伤，那时候正是多事之秋有很多事都压在她肩膀上，她一定很累。她心里其实早就明白了，以安陵的国力兵力根本是打不赢那场仗的。但是她身为护国神女，背负了很多。乐文寺虽然地处偏但是离她的神女宫很近，以前我每次来都盼着能能看她一眼，没想到那一天真的见到她了。她也看到了我，每一次她看到的我都是那么狼狈不堪，她每一次都像是我的神一样救我于苦难之中。她的眼神还是那么温柔慈悲，她用布条帮我把伤口包了起来，还帮我接骨，还拿着丝帕擦我的脸。”他痴迷地笑着，眼里似乎湿漉漉的，“她可是公主殿下，圣洁高贵，我只是一个小乞丐而已，她总是那么善良，总是对人那么好。她还问我，如果战事失败了，她没能护住安陵会不会怪她。我怎么会怪她呢？即便安陵全国的人都怪她我也不会的，我会永远仰视着她。所以，我和她说不管输与赢我都会相信公主殿下，永远都不会变。”
　　卫泠戈站在落枫涯上，她轻轻掀起了面前的白纱，清丽绝艳的面孔上流淌着两行热泪。她仰着头看着云聚云散，她在那剑穗上留着一丝神识刚才厉子常说的话她全都听得到。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记着她，原来他真的没有忘记她。那个傻瓜，居然把她当做神，她可是安陵的罪人，她辜负了国家辜负了百姓，他居然还是那样子。
　　“真傻。”她施的恩不过都是举手之劳，而厉子常对她却是会用他的全部。她还记得那个傻小子背着她求到药宗门口，说只要公主殿下无碍，就算是要用他的命去换他也心甘情愿。还一边磕头一边求医，额头都磕破了肉都烂了他眉头都不皱一下。怎么会又这样傻的傻瓜呢。
　　敢豁出性命为了她的人，现在只要她能为他做的，她也会用尽全部去为他做到。他想要什么都帮他得到，所有的人都不可以欺负他，他之前为了一个昭华已经够辛苦了。
　　不管以后会经历怎样的苦难折磨，都有她陪着了。
　　“我以前总是想着怎么样才能做到最好，让父皇看着高兴，让百姓们看着高兴，后来我发现，做的再好其实也没什么用处。如果有一天我失败了，让他们失望了，他们不会感念你过去的恩德，他们只会狠狠地咒骂你。他们骂我是亡国的罪人，骂我一无是处，还会拿臭鸡蛋和菜叶子还有石头来砸我。这就是我一直要保护的子民，我是不是很可笑。”
　　容岚双手交叉地放在胸前跪在地上低抬着头道：“那群大逆不道的乱民说的说怎么能放在心上呢？殿下，您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我的目标。”
　　“你在清霄宗修行，那战乱的时候你不知道，所有人都恨我怨我，可是我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一个国家的存亡我根本无力挽救。只有他，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不离不弃，即使他力量微薄，他也替我扛着别人向我投来的乱石。所以，在那时候我就决定了，我不要为了国家为了子民而活，我要为他活着。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配我这样为他做，因为他值得我为他付出一切！”她转过身来，白纱拂动，墨发翻飞，面容苍白却是秀美之至，眼眶边仍有些湿润发红亮晶晶的闪着光。
　　容岚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上绽出的笑容，突然有点难受，公主殿下不知道也有一个人是为了她而活着的。从小时候第一次进宫看见她开始，容岚的心里就像射进了一束光，那么温暖又灿烂。昭华殿下是皇宫里最美丽聪慧的公主，如果真的有神，那么一定是殿下这个样子的。
　　温润如玉，剔透似璃，她就月光一样皎洁温柔，让所有人都瞻仰着她而她的光辉也不会灼伤别人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容岚做过她两年的伴读，她的字清隽秀气不失风骨，她的画也是淡雅出尘不带世间的俗气，她看书的时候安静地翻阅时而蹙眉时而咬唇时而微笑都是那么美。那段日子，是容岚最幸福的时候，陪着殿下的每一刻都是恩赐一样。
　　如果可以她希望永远陪在殿下身边，可是她去了清霄宗修炼，没办法继续陪着殿下了，可是离开殿下的每一天她都想着有一天能再次见到她。如果知道殿下会受这么多的苦，她是一定不会离开半步的，更不会让那个小乞丐乘虚而入了。她有什么比不上的呢，她与殿下从小相识，情深义重，若是危难时刻她也甘愿用命来换殿下的安康。只是，这些殿下都不会知道了。
　　说不出口的言语只能一直放在心底，不管殿下做什么决定，容岚都会在身后支持。只要殿下平安快乐，那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