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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非战之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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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中四十一年十一月初,鹅毛大雪纷然而至,飞雪飘飘洒洒从天而落,在地上堆积厚厚一层。大义军的铁蹄从积雪上踏过留下深深烙印,不到一刻钟时间,苍白的新雪就将脚印掩盖,仿佛大义从未来过。来时匆匆去时匆匆,故土难离草木情深,而今家园遭难怎不归心似箭?只是到底不甘,大义军自援战青州以来至攻入徐州之后,两军交战未曾一败,然,却不得不败于时势。大义军撤走时从青州路过,星耀弃蒙阴城关之后,修罗在青州急速进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拖家带口的流民到处躲藏,四处是破烂不堪的砖墙瓦砾,青州大地已经面目全非,天寒地冻,人心凄凄惶惶。
  大义众将回到冀州,吴唐稍作吩咐就放众人各自先回府安顿府中事务,将家眷资产安顿好以后再听候部署。众人从大义王宫走出来,蛋卷正欲往冀州西面家中赶,音符唤她道:“蛋卷,先不急走。”
  蛋卷停下问:“音元帅,有什么事吗?”
  音符道:“此番山河军众将就此分开,也不知诸位是否还能活着再见……我知会了其他将军,大家花一刻钟的功夫聚一聚吧。”
  蛋卷心中酸楚,点头道“好”。
  山河军都到城南驿站相聚,天骄、吾無武、妙才、太公、速度、昌隆等等几十人汇聚一堂,蛋卷见天骄、妙才及好些人面色沉郁,知道定是他们府里出事了。音符命人摆上暖好的酒水,端起一碗道:“山河军征战至今,胜过败过百战不懈,皆因有你们这帮好兄弟相扶相持,今日一别,愿诸位平安无事,年年岁岁还有相聚之日。来,干了!”
  音符先干为敬,一口喝光,“哐”地将碗砸碎,道:“岁岁平安。”
  众人端起酒碗咕噜咕噜喝,唯蛋卷舔了两口发觉难喝得很,趁众人仰头喝酒时偷偷往地上倒,她旁边的昌隆鄙夷地瞟她,道:“你就这点出息。”
  “怎的,不然你替我喝了?”蛋卷边说边将碗砸烂,“岁岁平安。”
  “出息出息!你就这点出息!一碗酒都喝不了!”
  “这东西跟马尿似的难喝……”
  “傻蛋,你喝过马尿?”
  “你他妈你才喝马尿!”
  …………
  两人斗嘴斗上瘾,争得面红耳赤就差动手,满堂的人都看着他二人发笑,顿时大家松快不少,天骄紧蹙的眉头缓和些了。音符走到天骄和妙才身旁,道:“二位兄弟,你们此次回兖州务必小心,兖州已沦入君临涅、槃燎、原之手,你们的府邸都在兖州,安排好了就早些来冀州,最担心的就是你们二人了。”
  天骄会心一笑道:“多谢音符挂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与山河军诸位兄弟一场,不枉此生了。”
  妙才道:“音符,我们会谨慎行事,君临、桃园、瓦寨都已入冀州,你与诸位兄弟们也要小心,若是我忙碌赶不过来,原谅老兄不能与你们一同作战了。”
  “哪里话,你们平安就好。”
  一刻钟后,山河军众将在驿站门口一一抱拳作别,寒风凛冽刀割一般生疼,昔日同袍临别惜惜十分不舍,只想相互多看两眼刻在心里。不知哪位率先打马扬蹄,接着许多良驹仰天长嘶,将军们分道扬镳各奔东西,哄哄闹闹的官道瞬间空空荡荡,唯余音符一人一马立在萧索寒风中,望着兄弟们四面八方远去的背影万千感慨。
  冀州以西与并州接壤的石邑关口附近,有一处灵山秀水的地方,此处依山傍水物资丰盛,蛋卷的老家就在此处。她从大义王宫一路走来,见归来路上一切如常,心里便安定许多,到家之后果然家中安好。家奴们都听到开战的消息急得一个个团团转,天天盼望着蛋卷回来,蛋卷刚一到家被围得寸步难行,东一句西一句问怎么办。蛋卷烦得头大,吼一句“让开”,家奴们吓得赶紧让出条道,她大喇喇地走进正厅,自己给自己灌了一壶热水。
  管家乌鸦蹑手蹑脚凑过来,问道:“当家的,真有人打进冀州了么?”
  “是啊,鸦叔,”蛋卷抹去嘴角的水渍,“被破了三面。”
  “啥?”乌鸦瞪圆眼睛,颤声道,“那……那可怎么办才好?怪不得兖州的佃户都联系不上了,哎呀,这,这,这……”
  “兖州的佃户?”
  “是啊,当家的,今岁年中的时候我写过信给你,兖州有不少好地皮好良田,问你是否要置办一些,你应允了的。上个月我派人去收租,下人空着手回来的,说兖州已经到处都是别的地方来的打仗的兵了,那时我还不信,以为那小子收租自己私吞了……”
  “兖州有多少田产?”
  “一半是有的,这个月的收成就只有冀州祖上留下来的这一点了。”
  乌鸦将账册翻开一一讲述,蛋卷粗略看过,产量少得可怜,心里琢磨得这点粮食还得养兵,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你将细软地契收好,多备粮食与用具,带大伙去到山里寻几处无人的地方躲起来,每个月派人出来收粮收租,我会命人来运粮的。”
  “当家的,那你呢?”
  “我?我自然是要领兵出征的,闲了这么久,不打仗要发霉了。”
  乌鸦扑通跪下,“咚咚”磕头,哭道:“当家的,你与我们一起走吧,打仗可是掉脑袋的事,开不得玩笑啊!”
  躲在厅外偷听的家奴们也跑进来一齐磕头,嚎得撕心裂肺。
  蛋卷拍拍桌子,斥道:“我乃是大义一霸龙蛋卷,大义武勋榜上排得上名次的人,你们就这么看不起家主吗?哭哭哭,再给我哭,脸都让你们丢尽了!我说啥就是啥,你们赶紧准备,今晚就走,明天我在府里看到谁留下不走的就揍一顿扔出去,老娘的身家你们统统带上好好守着别给我败光了,打完仗我还要回来过好日子的。”
  家奴们嚎上一阵,见蛋卷脸色越来越难看,抹抹眼泪一个个退出去了,蛋卷去泡了个温水澡,温热雾气让绷紧的肌肉与神经慢慢松弛,她顿时觉得疲惫不堪,胡乱擦洗两下走到房里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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