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计

　　这边豢龙源在空中一路狂奔，双眼不断在搜寻先行离开的刘昱三人。这片古老的树林枝繁叶茂，阴影婆娑中隐藏了不知道多少生灵。每时每刻这里都在上演着生与死的自然规律。约摸乘龙行了十里路，密林中蹭蹭蹭蹿出三道人影，果然便是刘昱三人。
　　豢龙源急忙落地，气喘吁吁，大呼道：“不妙！大事不妙！”。
　　这边刘昱三人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只以为豢龙源是受伤了。又担心见雪山庄众人追击而来，李珣正欲攀上树梢打探情况，豢龙源连忙摆手拉下。韩修也是问道：“到底什么情况？”
　　“这帮狗贼，可能找到先行撤离的四位圣使了！”豢龙源说得很快，恨不得一口气把想说的全部吐露出来，“凡陆南根本没有用力同我对战，你们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通风报信，楚泓几个领着见雪山庄所有弟子都往云州城方向去了。”
　　“什么？”听闻豢龙源的一番分析，刘昱也是大吃一惊，四大圣使今日联手虽说击杀了楚剑狂，可是一个个都已经是身负重伤，倘若真被见雪山庄众人找到行踪，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刘昱当机立断，叫上三人说：“我们现在赶紧往云州城方向去！走！”说着便御起法宝，腾空而起，向西北云州城方向疾驰而去。韩修三人紧随其后，一道往云州城方向赶去。
　　“照理说，四大圣使撤离也有好一段时间了，当中刘昱你和凡非池还斗法了一场，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被人追到呢？”空中，李珣问向三人。
　　豢龙源摇摇头，说道：“我他妈也不知道啊。”
　　“可能是见雪山庄在云州城到北苍山之间的路上就有岗哨吧。”旁边的韩修开始分析，“也许他们的暗哨看到了虎魄了，毕竟楚剑狂弄出来了那么大的阵势，想必就是要引人注目的吧。”
　　“有道理，四位圣使同楚剑狂大战一场，个个都负了伤，尤其是炼蝎圣使和玄蟾圣使肯定是跑不快了。”一边的李珣也附和道。
　　“想不到他们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恐怕小源你看到有人前来通风报信的时候就已经晚了！”韩修继续在一旁分析，“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在探查到虎魄的一瞬间就开始在云州城至北苍山路上开始布置搜寻入侵者了。”
　　飞在前面的刘昱点点头，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好！”后面三人一起应声道。
　　北苍山下，树林另一处，黑夜已经渐渐深了，今夜高空浩浩荡荡的大风将华夏神州北方大地天穹之上的层云吹得消散得无影无踪。弯弯的月亮悲悯地注视着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一切，生离死别，世间万物一贯如此，不知多少个春秋，月亮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默默看着。
　　这一处的树林也是空出来了一个大的凹陷，一大片树木惨遭巨大力量的摧毁，只留下一地的残渣。这个空陷里站着一大群人，其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便是楚泓三位兄弟了。
　　楚泓、楚泊和楚潜领着一众见雪山庄的弟子，除了从最开始就带着的一干弟子之外，还多了许多人。同这三位楚姓见雪山庄长老站在一起的，还有三位男子：一个虬髯胡子，豹头环眼黑面孔的壮汉，手里持着一把大刀，刀上还依稀看得到有血迹；一个苍髯鹤发，皓首朱颜，一派仙风道骨模样的老者，负手而立；还有一个短须青面的精瘦汉子，手里也是拿着一把大刀，让人搀扶着，看样子是受了重伤了。
　　众人环绕成一圈，地上，一地残渣。躺着两具尸体：一个暗红甲衣的秃子，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肚子上一道撕裂的口子，肠胃肝脾破肚而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鲜血流淌了一地；一个黄褐色布甲的胖子，满身的刀痕也清晰可见，一道道口子刻画在黄褐色的甲上，血染出一段段晕渲。这两人分明便是不久之前与刘昱韩修他们分别的炼蝎与玄蟾！看来情况果然如此不妙！
　　“骆兄弟，你的伤不要紧吧？”楚泓问向一边那个受了伤的短须青面汉子。
　　那汉子摇摇头道：“不碍事，回庄上缓个几天就好了。”
　　“若非是楚剑狂兄弟拼了命将这四大圣使打得身受重伤，恐怕今夜在此也不会只是受点伤这么简单了！”那个被称为骆兄弟汉子身边的老者说道，“凡庄主应该快要来了吧。”
　　“道长说得巧啊，刚说到老夫，老夫这就到了。”那老者话音刚落，不远处凡陆南的声音便飘然而至。一群人紧随其后，一同赶到。
　　“啊！”人群中的清沉见到此等恶心的情形不禁轻声喊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一旁的白芷。白芷也是掩鼻皱眉，一副嫌弃模样。
　　凡非池伸手拍了拍白芷的肩膀，对着凡陆南说道：“爹。既然贼人已除，咱们也撤吧。免得再生是非了。”
　　“嗯，有理。”凡陆南望着在场诸人，又说道，“楚泓啊，你安排几个弟子收拾一下这里，把这两人的尸身好生运回山庄。其他人随我一起去骆家庄，我已经安排好了饭菜，大家今夜就在骆家庄暂且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
　　一行人便纷纷着手于往赴骆家庄。
　　不远处，四道光芒划过夜空，在月色的皎洁光芒下。
　　走在最前头的刘昱突然示意停下，便急忙钻入身下的树林阴影中。
　　后面跟着的韩修三人也跟着急转直下，四个人隐匿在树林之中。
　　刚一落地，李珣就问道：“怎么回事？”
　　刘昱立刻示意小声说话，说道：“前面，有大队的人马，应该是见雪山庄的人。”
　　“难道说，四位圣使已经遭遇了不测？”一边的豢龙源问道。
　　韩修说道：“要不你们三个在这里等着，我先往前去勘察一下。”
　　“这会不会是一场阴谋？”李珣此时分析道，“也许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从小源你见到有人来通风报信的那时起，他们就在设计这个圈套了，先是故意叫你见到有人来通风报信，然后命令楚泓他们前去布置埋伏圈，做出一个虚假的战斗现场，然后把你逼走，就是因为预料到了你肯定会以为他们对圣使动手了，然后就引我们进入包围圈，最后一网打尽？”
　　韩修摆了摆手，说道：“我看不像，如果真的是要引我们上钩，刚刚就不会让那么多人暴露在外了。”
　　刘昱也在一旁说道：“我看他们是往西北方向去了，那个方向是北苍山的方向。照这么看他们应该是回北苍山去了。”
　　“不管怎么说，我先去探探路去。”韩修身形一动，一道青光泛起，“你们就在此等候，一有情况我就告知你们。”
　　三人异口同声道：“一切当心！”
　　见雪山庄一行人各显神通驾驭起法宝浩浩荡荡行进在树林间，最前面的自然是庄主凡陆南与楚泓等一众长老。后面一些的是凡非池与天机宫众人，最后的则是一众普通弟子。
　　既然准备回去歇息了，大家就都放松了下来，聊天的声音渐渐多了起来。
　　“师姐，这骆家庄是什么地方？”清沉是第一次来到见雪山庄，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骆家庄。
　　身边的白芷微微笑说：“这地方我也不知的，往日来见雪山庄几次，都是直接就上了山，从没有到过山下的庄上。”又望了一眼凡非池，“不如你来介绍一下吧。”
　　凡非池见到白芷发话，便接着她的话说：“那凡某就来向诸位介绍一下我们北苍山的情况吧。”
　　正欲说话，身侧的江遗川同仇影却突然笑嘻嘻地说道：“那真是有劳凡师兄啦。”
　　凡非池听了这话，只是呵呵笑了几声，忙说：“不碍事。”倒是白芷回头白了他俩一眼，骂道：“多嘴多舌！”
　　凡非池笑眯眯的，抓了抓白芷的手，说道“北苍山脉算是在云州地界最巍峨的山脉了，整个云州几乎只有我们这一家比较大的门派。而北苍山脉之下，周边又坐落着七八个较大的庄镇，便是骆家庄、楚家庄、陈家庄这些。想必诸位也了解，除了我们世代都在见雪山庄内的凡家，骆、楚这些也是我们见雪山庄的大姓了。”
　　“我们北苍山这里同你们天机山不同，你们只是一个单独的修道门派，而我们见雪山庄其实不光有一个庄子，山脚下的这些庄镇都算是的。”凡非池认认真真向天机宫的众人介绍着见雪山庄的情况，“云州的官府在这些庄子几乎没有设置任何常设机构，除了定期来此收征赋捐税之外，几乎其他的一切包括治安、渔樵耕牧、经商买卖、办学教育等等都是由我们见雪山庄联合了这些庄子负责的。”
　　清沉微微笑道：“想不到见雪山庄在这云州北境就是个小官府呢。”
　　“哪里哪里，不过是自诩名门正派，为百姓谋谋好生活罢了。好在百姓也认可我们见雪山庄，见雪山庄的庄主也就当起这些庄镇联合的庄主。”凡非池说道，“与其说是我们见雪山庄护着这些庄镇，倒不如说是这些庄镇支撑起了我们见雪山庄。”
　　“那我们今日便有劳啦！”天机宫一众人说道。
　　树林深处，韩修鬼魅的身形在树影间穿梭潜行，不一会就摸到了那片交战过的树林。韩修警惕地在外围探查，潜没在阴影中，悄无声息。在那片被毁掉的树林凹陷周围仔细探查，周围虽然有许多人曾经待过的痕迹，但始终没有探查到一丝人的气息。终于确保了这里的安全，转身便赶回去找刘昱三人。
　　才跑出去不多远，刘昱三人竟然也跟了过来了。
　　韩修见到他们，便领着三人到那片大战发生之处。
　　四人一到，借着月光，迎面便见到了地上尚未凝干的血迹，一股血腥气紧跟着扑鼻而来。树木折毁，土地崩摧，地上还残留了几片暗红色和黄褐色的衣料。四人这一看就知道是炼蝎与玄蟾的甲衣了
　　“难道，四位圣使真的遭遇了不测？”李珣转了一圈，有些不可思议地问向其他三人。
　　三个人都呆呆站在，谁都没有回话，只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与后悔。就这样让沉默来回答李珣刚刚的问题。
　　刘昱轻轻叹了一口气，身为刚刚接任万玄宗的新任宗主，第一次带领部下出来执行任务竟然就折损了四大圣使这样的得力助手，他难辞其咎。更何况，之所以会造成这样的局面，全然就是因为刘昱了。
　　刘昱慢慢地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说道：“今日之事，真是全要怪在我一个人头上了！”
　　另一边的韩修终于也不再沉默，沉痛地说道：“要说担责，我也要占一份。因为我们的私心，竟然酿成如此大祸！”
　　这两人默默不语，豢龙源与李珣又转过身去探查，意图再能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刘昱望着韩修，韩修也看着刘昱，两人就相互对望着，谁都不掩饰心中的自责与愧疚。
　　这次计划本就是由刘昱韩修二人制定的。一是要取得白芷身上的那块刘昱赠送的玉玦，这是这次计划最为重要的部分。
　　“要是我亲自去要回那块玉玦，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刘昱长叹一声。
　　原本最简单的方式便是刘昱亲自去见白芷，带着她走，他送给白芷的玉玦自然可以拿到，可是这样的方式实在不可行，一来刘昱也不敢保证白芷愿意跟他走，二来天机宫见雪山庄这么多人，就算白芷愿意，恐怕两人想走也不会容易，加上韩修也想带着清沉走。于是只好先让韩修去偷玉玦，而后在想办法带人走。可是不料白芷一行人中竟然有楚剑狂这等前辈高人，于是只好召集了四大圣使来想办法调虎离山，拖住楚剑狂，原本的计划玄蟾青蛛并不参与此次行动，可结果却弄成这样。
　　“见雪山庄真是一群疯子！”刘昱气得直跺脚。本来计划走到这一步也就可以了，没想到楚剑狂竟然是个不要命的主，这一下计划彻底打乱。倘若当机立断就此撤退也就罢了，可偏偏刘昱和韩修又爱情冲昏了头脑。更加不巧的是，那个凡非池也是个疯子，本来李珣可以将他引开，刘昱和韩修便可有机会带走他们的心上人，偏偏这个凡非池指名道姓要同刘昱打。
　　另一边的韩修也是气得连连叹气，这次计划是他和刘昱共同制定，两个人私心将本来好好的计划全毁了。
　　“早知道如此，我便应该直接问白芷要了这玉玦。”刘昱还在一边懊丧。这当然是最为方便的方式，可是这样一来就等同于宣布和白芷恩断义绝。
　　不远处，李珣忽然喊道：“别丧气了，快来看看这！”
　　其余三人一起跑到李珣那儿，看着李珣手指着的方向。
　　是一个蜘蛛网，平行于地面，铺展在一丛灌木之间。两边完好，两边破损，两两相对着。完好的两边蛛网结构清晰可见，一层一层，一丝一毫，紧罗密布。破损的两边断丝残结，缠绕交错。
　　“这个是青蛛圣使的蛛网。”刘昱说道。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呢？”李珣向其余三人问着，“老韩，你说呢？”
　　“应该是传递一个信息吧，让我想想。”韩修捏了捏下巴，“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蛛网指示的方位？”
　　“破损处指向南北？完好处指向东西？”
　　“四大圣使对应的方位，青蛛为东，苍蛇为西，炼蝎为南，玄蟾为北。应该是说青蛛圣使和苍蛇圣使逃走了，而玄蟾圣使和炼蝎圣使就……”
　　听完这一番分析，四人均是叹了一口气。刘昱忧心忡忡说道：“也不知道青蛛苍蛇两位圣使有没有回云州城啊。”
　　“既然已经逃走，那应该能回得去。如今城门早已关闭，我们还是等到明天去云州。”豢龙源整理一下衣装，“今晚就在树上对付一晚吧。”
　　“我们分头行动吧，老韩你和老李依照原计划先去龙门镇。我和小源先去云州城，然后再到龙门镇与你们汇合，怎么样？”刘昱提议道。
　　其余三人都点点头，以这四人的本领，两两行动只要不胡来，肯定是没有什么问题。
　　“我倒是想知道，见雪山庄在云州的增援怎么会那么快。”刘昱气呼呼地说完这句，便一跃上了一棵大树的枝干，开始打坐歇息。韩修三人也立刻爬上去，今晚就这么露宿在这片遭受大难的树林里吧。
　　夜渐渐深了，见雪山庄与天机宫一众人在骆家庄吃完了准备好的饭菜，各自都准备睡觉去了。骆家庄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房间显得有些吃紧，凡陆南先考虑天机宫远来是客，于是安排了天机宫众人两人一间房间，其他见雪山庄的弟子便只能多几个人相互挤一挤。好在见雪山庄弟子都也客气，加上劳累了半夜，很快便各自都回房间歇息了。天机宫这边自然是清沉与白芷睡一间，江遗川与仇影睡一间的。
　　屋外的灯火逐渐熄灭，黑暗笼罩着整个骆家庄，呼噜声开始此起彼伏地演奏一曲音乐，白芷与清沉仰卧在一张床上。
　　“师姐，你想他吗？”清沉睁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屋外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在她灵气动手的眼眸之中，是那么让人想要疼爱。
　　白芷也痴痴地望着天花板，反问道：“你呢？”
　　“我想。”
　　“你会愿意跟他一起走吗？”
　　清沉翻了一个身，望着白芷，白芷也翻过身来，看着清沉，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但是眼神却把一切都告诉了对方。
　　清沉默默深吸一口气，下次吧，下次我跟你走。
　　“阿嚏！”坐在树杈上的韩修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身背后的李珣迷迷糊糊地问他：“你怎么啦？感冒了？还没睡着？”
　　“不知道，本来睡着了，突然打了喷嚏。”。
　　“唔唔……”李珣的呼吸声又慢慢重了起来。
　　韩修望了望一周，除了夜风拂过树冠，只有猫头鹰还在扑棱棱地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