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诅咒

　　第二日清晨，白徒生迷迷糊糊中被叫醒，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二哥三哥早已经守在门口两侧，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一定是他们干的！”
　　“蓝阿姊死在了西边，蓝小妹的尸体又在东边被发现！除了这几个外来人！谁能做到！”
　　“一定是他们觊觎蓝家姐妹的身子，图谋不成，反施毒手！”
　　“可蓝家姐妹的武功也不低啊，那三人，一个受了伤，一个还是小孩子，怎么会……”
　　“可那个拿剑的一看就不是个善茬，你看那把剑，虽然没开窍，但总给人一种冷冷的杀气，用剑的人能善到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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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的人以为自己里神社还远，于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以为神社里的人听不见，不过岳不盈耳力极佳，洛九天更是远超常人，两人把对话的内容听得清清楚楚。
　　“都慎言！莫要唐突！”这次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黄大。
　　不一会儿，神社的门就被扣响。
　　“恩人们可休息好？我是黄二，有事想请三位出来聊一聊。”这次敲门的时候黄二。
　　岳不盈打开门，一脸刚睡醒的模样，“是黄二啊，早啊。有什么……咦？怎么来了这么多人，是要一起修复木鸢的吗？”
　　双生村的村民都是一脸仇视地盯着岳不盈，黄二也是一脸的为难。这时候黄大说话了，那冰冷的声音，透着强大的寒意：“恩公，请问昨晚你们都在神社吗？可否出去过，或发现什么异样？”
　　岳不盈摇摇头：“没有，这里晚上太暗了，未曾出去过。也没有关注过外面发生了什么。”
　　黄大继续说：“是这样，村子里昨晚发生了命案，因为本村特殊情况，你们是命案最大的嫌疑人。”
　　岳不盈回道：“哦？发生了命案，死的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黄大顿了一下：“昨日里在人群中，应该是有一面之缘。”
　　岳不盈笑道：“一面之缘，我们何以动手杀人啊。”
　　黄大继续说：“我村和睦，百年来不曾有过杀害同胞的事件，而你们刚来村里，马上就发生了命案，不管怎么说，都是最大的嫌疑人。”
　　岳不盈点点头：“可以，那贵村打算如何，杀了我们吗？”
　　岳不盈轻佻的发言更是让身后的一些村民有些气急，有几个脾气冲的，更是磨拳擦掌。不过黄大伸手拦住了众人。
　　“恩公，我们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就取人姓名的人，不过事出还是要有个解决办法。我看木鸢的制作，只需要小恩公一人指挥就行。其余两位恩公，请随我到别处休息，待小恩公修好了木鸢，我们再行处理之法。”
　　洛九天一听，这是打算用两人做人质逼迫小白工作。心生不悦，举起了手中的无刃。双生村的村民或许会武功，但是手无寸铁，一下子居然都后退了几步。不过岳不盈伸手拦住了洛九天，说：“木鸢本来就是要修的，既然如此，我们就换个地方吧。”然后，岳不盈转身对白徒生小声交代：“你只管做好木鸢，别的事交给我。”
　　白徒生连连点头。岳不盈和洛九天使了个眼色，两人就随黄二离开了。
　　换的地方也不算远，是树冠中的一处豁口，这里没有树冠的保护，赤裸裸地暴露在外，头顶上飘浮着双生花，还能看到清晨的阳光倾斜进来的一点点柔光。低头一看，就是不可知的盆地底部，隐约能看见一点点树根的痕迹。此地的近处没有双生花，倒是一个不错的关押之所。
　　黄二将两人送到后，将来处用藤蔓围了起来，不一会儿，藤蔓上就爬满了一种绿色的蠕虫。
　　“这是死虫，对我们双生村的人来说，不过是一种普通的食物，可是对于外来人，沾到便是剧毒。所以，还请两位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会派人来送你们的三餐。”
　　岳不盈笑道：“那有劳了。”
　　黄二不明就里地看着岳不盈，从他的表情上，居然看不出一丝的害怕。欲言又止的黄二，就这么离去了。
　　“哥哥为何作茧自缚？”洛九天见没人了，才问出这个问题。
　　“村里一百人左右，各个都会武功，你能打几个？”
　　“杀掉几个领头的，后面的自然不敢再上。”
　　“没必要，他们有求于我们，不会怎么样的。反而是这个村里有异端，才是令人头疼的。”
　　“异端？”
　　“我们没杀人，那肯定是有人杀人了。等等吧，也许今晚就会有人来看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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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洛九天打坐练功，此时洛九天已经基本恢复受伤之前的功力，无刃在一旁发出嗡嗡的声音，此剑有灵，还会为主人高兴。
　　岳不盈预料的不错，入夜没有多久，藤蔓就发出了梭梭声，从藤蔓里走出了一个小姑娘，面容俏丽，身材小巧。
　　来人正是白妞。
　　白妞见洛九天打坐练功，岳不盈靠在树枝上，翘着二郎腿看着藤蔓，似乎就是在等自己一般。
　　“你来了。”岳不盈漫不经心地问。
　　“你知道我要来？”白妞饶有笑意地看着岳不盈，“嗯……看来你是发现了什么。说说吧，如果你发现得多，那我可以考虑，多和你说说。”
　　岳不盈直起身子，看着白妞，说了两个字：“共生。”
　　白妞点头一笑：“嗯，很明显，还有呢？”
　　岳不盈又说：“诅咒。”
　　白妞收起了笑容，表情变得沉重，问：“说说？”
　　这次换岳不盈笑了：“昨日，黄二带我们看木鸢的时候，走的是西边村，西边村入口处，我看到地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线。随后，在木鸢处，最开始到的人会和后来的人打招呼，我听到他们喊的，都是‘哥哥’或‘姐姐’，无一例外。结合之前黄二和我说的，村里面的双生子都是分开住的。大概可以判断，兄姊都是住在东边，弟妹都住在西边。如此明确的划分，绝不是为了区分双生子这么简单。”
　　白妞冷静地听着，岳不盈继续说：“今早我听到，昨日夜里死的蓝阿姊在西边村，而蓝小妹的尸体在东边发现的。就这么一点，村民居然能咬定凶手是我们。结合村口前红线，我想，应该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导致双生子晚上不能见面，甚至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会有可怕的事发生，暗红线就是警示线。当然尸体不会有这种反应，所以能够自由穿梭两边的我们，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白妞平静中透着一丝钦佩，仅几句话和一条线，就能发现双生村的重大秘密，“那不是警示线，也不是我们画的。双生子若是晚上离得太近，双生树就会攻击两人，然后分别将吊死的两具尸体悬挂在东西村头，鲜血滴到了地上，变成了那条线。”
　　洛九天听到白妞的话，有些惊愕，这棵树居然会主动攻击人，而且是在树冠的内部。这棵树已经完全超过了人对于树木的认知，甚至可能这棵树是意识的。
　　岳不盈听到这些则冷静许多，继续说自己的发现：“那就说得通了，那暗红色一看就是血液，你们应该没有那么多飞禽可以用来画线。不过你们漏了两件事。”
　　白妞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岳不盈继续说。
　　“蓝家姐妹的死，未必需要自由游走两边才能做到。我就能想到两种办法：这第一，可以非双生子合作。树只攻击双生子，这样就有了配合的余地。比如，东边的翠阿姊杀了姐姐，西边的黄二杀了妹妹，两人在中间一交换，再把尸体带回去，就能做到尸体出现在彼此的地盘了；第二，个人作案，白天先杀害二人，然后晚上先挂上自己那一边的尸体，然后趁着白天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把尸体运到对面。蓝小妹不就是在家被发现的嘛，这中间有时间差，这个办法能实施。当然，还有一种更直接的办法，这个村子里，还有独生的啊，对吗？”
　　岳不盈看着白妞，眼神中透着一种审问，白妞却不以为意，连连拍手叫好，“精彩啊，太精彩了。原来外面的人可以这么聪明。我们这些人，在树上待久了，真是快变成猴子了。”
　　岳不盈见对方不正视自己的怀疑，也笑了：“你的目的是什么？想保持自己的地位？还是为父母报仇？”
　　白妞听到为父母报仇，眼神突然一凛，整个人都保持了攻击状态，而洛九天也迅速挡在了岳不盈的身前。
　　“你……什么意思？”
　　“你是在我们进村第一时间就出现的人，当时还故意漏了一嘴，告诉我你是整个村里唯一的独生女。而这次的命案，除了我们之外，明明你最有作案条件。可无论是谁，都没有怀疑过你或责备过你。那是因为独生，对于整个双生村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你是整个村都不能放弃的财富。你身上有最后的独生机会，只有你的子女才能逃过双生的诅咒。这个村在树上已经生育了不知多少代，几乎所有的人只能生双生子了。可是你却是个例外，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的父母，至少有一方不是出生在双生村，而是外来之人！”
　　“你凭什么认为这里以前有外来之人？”
　　岳不盈大笑，指了指藤蔓：“死虫。如果没有外来人，怎么会发现这种虫子是死虫？”
　　白妞：“……”
　　岳不盈又指了指这片豁口，“这里的树枝是被砍伐的，切割的痕迹明明很旧了，却依然没有长出新的枝桠。我猜测是用了某种工具，导致了这片区域不继续生长，你们不可能有这样的工具，所以一定是你的父母之一，带来了这种工具，本想用于逃出这里，最后却失败了。而村里没有另外的独生子，可见你父母那一代已经断了。方才为父母报仇只是试探你一下，看来我蒙对了。”
　　白妞冷笑一声，松懈了下来，“原本只是想给你一点线索，看看你有多大的能力，现在看来，你太厉害了。”
　　“我的父亲确实是外来人，和你们一样，当时来的是两个人，坐着木鸢来的，不过他的木鸢没有你们的好，被俘获的时候已经支离破碎。这里的木头也是他伐的，至于为何会长不出新的，没有人知道……”
　　“他们现在都还在吗？”
　　“都死了，据说，来的是两个男子，一个自称是鲁氏传人，而另一个只是个富家公子。我爹是那个鲁氏传人，为人特别安静，不喜欢说话。而另一位公子，则是巧舌如簧，也喜欢与女子厮混在一起。我们这里肉食不多，死虫算是比较好的了，那时候死虫还不叫死虫，叫芽虫。有个姑娘为与富家公子交好，把芽虫碾碎了做成点心，结果那位公子就被毒死了。这时候我们才知道芽虫有剧毒，触碰就会死。至于我父亲，就不清楚了，没人告诉我。我记事起父母就不在了。原本以为是死后献祭了，哦，村里的双生子活不过二十五岁，所以死亡的人会被献祭给双生树，也就是丢下尸体给树木做养料，这点你应该也想到了。本来我觉得，父母只是寿终正寝了。直到一年前，我来了初红，村里面的姐姐才告诉我，独生的孩子可以活很久，我要担起独生子的义务，尽量和更多的人繁衍后代。”
　　“怎能如此！”洛九天听到这里，顿时气愤。
　　“你会生气，说明这件事果然是不被允许的吧，村里面的人却习以为常，原本今年开始，我就要先嫁给黄家兄弟了。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很不舒服，不愿意这样。”
　　“不止如此，从他们的话里，你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你的父亲不该这么早就过世。”岳不盈一针见血，发现了问题。
　　白妞点点头：“所以我想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我想了很多办法，可是大家都守口如瓶。直到昨天我知道了你们到来，虽然讲不清楚为何，但我心里总觉得你们才是我的亲人。于是我把我是唯一独生女的事情告诉你，如果你足够聪明，能发现这里的村民和树共生的事，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如果是外来人，如果去套话，可能他们会说漏些什么。”
　　岳不盈：“那蓝家姐妹？”
　　白妞摇摇头：“那和我无关，我也是早上知道的，我住的位置在东边最里面，被好几家围住，所以等我赶到神社的时候，你们已经被带走了。所以我只好晚上来找你们，因为晚上他们都不敢出来。”
　　岳不盈一想，对白妞的话也是将信将疑。不过眼下的情况，双生村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永生兽的秘密，和离开这里的办法。
　　白妞突然坐倒在地上，抬头看着头顶的星星，“这里是唯一能看到星星的地方。”
　　岳不盈也抬起头，这里的星星确实很美，以前自己从未在意过头顶的星星，但是今天，就像被感染一般，他似乎也有一种猛烈的离开此地的欲望，那是对新世界的憧憬，也是对同胞的情感宣泄。
　　“你们能和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我想知道。”。
　　“好啊，我也想回忆回忆。”
　　于是，这个晚上，岳不盈都在给白妞讲述外面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想，洛九天也很认真地听着，仿佛他也是这里的一份子，从未去过外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