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察觉异样的弟子们纷纷把目光转向门外，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不修边幅的白发老道，一双呆滞的眼睛不知看向何方。
　　便在此时，感觉到众人眼光的白发老道突然转身跳进院子里，咧开嘴笑起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到处蹦哒，嘴里嚷嚷着：“大道初修通九窍，九窍原在尾闾穴。先从涌泉脚底冲，涌泉冲过渐至膝……”
　　弟子们只是被白发老道脏兮兮的外表和神神叨叨的话所吸引，却未能发现，他身上所穿的紫金道袍虽然肮脏，但是没有一丁点的破烂，最重要的是竟然与柯震岳的蓝白道袍较为相似。
　　作为黄岐峰首座，柯震岳怎能让白发老道在这清净之地胡来，立马飞身上前，想要制住白发老道。
　　众弟子只是感觉一阵劲风吹过，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柯震岳便与白发老道在院子里缠斗起来。
　　大家都以为师父的神通如此强大，解决这神志不清的白发老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万万没想到的是，白发老道不慌不忙，反复横跳，左右摇摆，身法看似笨拙低劣，但每次都是阴差阳错地躲开柯震岳的手，让他挨不着自己的半根毫毛。
　　这可让弟子们的心悬了起来，各自为师父捏了一把汗。
　　关月眉没有半分要插手的意思，坐回原位，静静观看。
　　一会儿过去了，两人仍未分出胜负，在这院子里转来转去，你追我跑，倒有几分书生抓鸡的味道。
　　虽然弟子们什么都没说，但是柯震岳浑身不舒服，他自己心里明白，徒弟刚拜了他为师，半天不到，就发现他连个疯子都制服不了，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嘟嘟嘟，我跟你们讲，柯震岳就是一个弟弟，我在他头上拉屎，他还得借纸给我，”白发老道嬉笑道。
　　“岂有此理！这个周习武这么多峰头不去，非要来我这里砸场子。不行，这么多弟子在这里，我可不能丢了脸面。”
　　想到这里，柯震岳毫不犹豫地大喝一声：“惊雷！”
　　原先座位旁边的玄铁宝剑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铮的一声，飞出门外。
　　柯震岳纵身一跃，凌空接住宝剑“惊雷”，翻滚一圈，单膝落地，一剑插入地上的砖缝里。
　　锋利的剑刃电弧跳动，源源不断地往地面输送雷电，雷电进入地面后，迅速向四周发散，覆盖住这院子，呈蜘蛛网的布局。
　　“嘿！”
　　知晓不妙的周习武双腿一蹬，乘风而起，使出一招后空翻。
　　本该稳稳地落在大门的屋檐上，不料门外有人一跃而起，趁他看不见，在他“肩井穴”上点了一招。
　　这下可好，周习武犹如断翼飞鸟，重重地摔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哀嚎，雷电便四面八方地涌来，如附骨之疽般缠着他的身体，让他全身麻痹，抽搐个不停，咿咿呀呀的直翻白眼。
　　不一会儿，周习武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柯震岳不忍看他再受折磨，把剑从地面上拔出，持剑作揖道：“黄岐峰首座柯震岳，参见掌门真人。”
　　柯震岳的话让所有的弟子都倍感惊讶，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童颜鹤发的灰袍道人就是传说中人人敬仰的观桓山掌门。
　　天哪，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不仅亲眼见识了师父的招式，还能遇见长年闭关不出的掌门真人，这得是多大的运气啊。
　　“弟子张天柱，拜见掌门！”张天柱率先行礼。其他人也开始跟着效仿。
　　掌门真人微笑着对弟子们点了点头，随即对柯震岳道：“真是抱歉，我来晚了。”
　　柯震岳心怀愧疚，道：“哪里哪里，惊动了师兄，是我的不对。”
　　掌门真人询问道：“对了，我没来的时候，周师弟可有什么古怪的言行？”
　　柯震岳没好气道：“当然是有，他都疯成这个样子了，还能盼他做出什么正常的举动吗？”
　　“说来听听？”
　　柯震岳低声道：“你没来的时候，周师弟当着外门弟子的面，念了几句《大道诀》。”
　　“就这？”掌门真人嘴角上扬。
　　“什么就这？”柯震岳很是困惑，道：“《大道诀》乃是我派内门弟子修炼的功法，万一让外门弟子知道，传了出去怎么办？要是因此招来灭顶之灾，我和周师弟怕是千刀万剐，死后依然愧对祖师爷啊。”
　　“我的意思是说，区区一两句口诀，对于普通人来说，都不知道是干嘛的，更别说参透其中奥秘。就算你的弟子听见了，你要怎么处置他们？万一有人没听见，这就成了莫须有的罪名啊。”
　　掌门真人把手放在柯震岳的肩膀上，笑道：“你呀，就是老把事情往坏的方面去想。人与人之间想学会相互信任，这些外门弟子都是受乡里人推举而来，我相信他们里面没有心怀鬼胎之人。”
　　柯震岳沉吟道：“师兄英明，可能是我多虑了，今天的事就这样吧，多谢师兄了。”
　　掌门真人抱起周习武，道：“那我带周师弟回七柱峰了，你先忙你的吧。”
　　“那我就不送了，”柯震岳持剑作揖道。
　　掌门真人点头示意，召一把飞剑来到院子里，踏上飞剑破空而去了。
　　柯震岳回到传经堂，一声不吭。众弟子不敢出声，关月眉也不打算当着所有人的面问，正计划叫弟子们回去先作休息，却听见柯震岳突然说了一句话。
　　“鬼鬼祟祟的，躲什么呢？还不快出来？”
　　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不过还是有细心的弟子看了出来，指着院子的门口道：“你们看，那里有个人诶。”
　　众人再次朝门口看去，这次不是不修边幅的白发老道，而是灰头土脸的十六岁少年余传生。
　　余传生只是刚刚来到，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觉得里面所有人他都不认识，不敢轻易进去。
　　既然里面的人都出声了，余传生嫣有不进之理，赶紧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两边的弟子都在盯着他看，柯震岳和关月眉坐回了原先的座位，也在盯着他看。
　　这让没见过大场面的余传生心里慌得很，一时半会手足无措，愣是站在原地不知该干嘛，跟个木头似的。
　　“你可就是余传生？”柯震岳的一句话，打破了传经堂的寂静。
　　不知为何，柯震岳看见余传生呆头呆脑的样子，心中便涌现一股无名怒火。
　　“是的，我是，”余传生讷讷道。
　　“哼，这么晚了都不来，我还以为你瞧不上我这个小小的黄岐峰首座呢，”柯震岳冷冷道。
　　余传生慌忙下跪，道：“弟子不敢！”
　　“弟子？谁是你的师父啊？我的这三十一个弟子里面，没有一个叫余传生的，”柯震岳冷冷道。
　　余传生把头伏在地上，道：“弟子愚昧，请师父指示。”
　　柯震岳看清了余传生的修炼根基，眼神更是变得冷漠无情，道：“你回去收拾东西走人吧，修炼这条道不适合你。”
　　关月眉轻声道：“震岳，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毕竟他还是个孩子啊。”
　　柯震岳冷哼一声，道：“余传生，你起来吧。”
　　“师父！”余传生惊喜地看着面前的柯震岳，脸上不禁浮现笑意。
　　“你笑什么呀？”柯震岳眉头一皱，道：“我是叫你站起来，回去收拾东西离开。”
　　柯震岳的简单一句话，让余传生深刻体会到了从山上掉进谷底的滋味，好不容易盼来了希望，等来的却是更残忍的打击。
　　余传生再次把头埋下去，哽咽道：“师父……我……我求你了，给我一次悔过自新的机会吧，我下次……不敢了。我出门的时候，我爹就和我说，师父若是不要我了，我就不用回这个家了。离开了这里，我真的没地方去了，请师父开恩！”
　　“震岳！”关月眉对柯震岳使了一个眼神，让他莫要继续发难。
　　柯震岳抿了下嘴唇，不知道余传生的话是真是假，心想若是真的岂不是害了他，于是说道：“好吧，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站起来说话，你为什么迟到的。”
　　“我太累了，没醒过来。”
　　余传生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握紧双拳，敢直视柯震岳。
　　“好吧，我姑且信你，不过你既然迟到了，就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安稳地拜师，我这里有一项任务，你完成了，就可以拜我为师了。”
　　“请讲！”余传生诚恳说道。
　　柯震岳怔了怔，似乎从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决心，道：“观桓山以南一百五十里处，有一座山，名叫‘烨阳山’，山上产出一味草药，名叫‘相阳花’，一个月内，你去取十五株回来便可。”
　　“是！”余传生重重地点下头。
　　“嗯，休息几天，你去吧，”说完，柯震岳对其余弟子道：“还有你们，都散了吧，刚才发生的事情都给我忘了，三天之后的晚上，你们来这里，我传你们《明心诀》。”
　　众弟子齐声道：“是！”
　　待其他人全部离开的时候，关月眉便问了一遍柯震岳与掌门师兄的对话，转眼想了片刻，道：“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要急着赶这孩子走？”
　　“唉，他的根基在这里只能排末尾，现在不赶他走，过了一年半载之后，我一样会劝他离开的，”柯震岳叹气道。
　　“那你为什么叫他去摘‘相阳花’？”关月眉有点想不明白。。
　　“咱们峰的‘龙阳丹’不是没有了吗？”柯震岳的嘴角翘起一抹颇具深意的弧度。
　　关月眉噗嗤一笑，道：“你呀，真的是想一套，做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