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大江

　　七月流火，虽然头顶着大太阳，但走在树荫底下还是能感觉到凉风习习。一群人就这样各自骑着一匹马，悠然地往南骑行。
　　听先生说夜黑前就能抵达长江，估计今晚要在大江北岸野营，等到明天一早再找一条船过江，玉林不仅有些期盼起来。希望去见识一番文武师父说过的长江是否有十多里宽广，那江中心是否无风也能起三尺浪。
　　果然，行了几十里地，到了大约酉时五六刻左右，便到了堤岸。看着即将下山的夕阳映照着几抹红彤彤的彩霞，数只白鸥在岸汀的水草丰茂处寻找鱼虾。再望去，便是一条大江横在左右。近处江水平缓，波澜不惊，而远处江中心漂着的三两只木船，却如同树叶一般，随波摇曳。只见江面宽广辽阔，五六里外的对岸风景，已然依稀。
　　正在感叹着大江雄姿，玉林却听到骆先生开口道:“现在这个辰光再找船渡江，已然太晚了。不然还没到一半，就会天黑，而在江中心若没了方向，不知会飘到哪里，今晚我们就在这边露宿吧。”
　　说起露宿，段怀秦、程仲他们却是手舞足蹈，他们多年长玉林五六岁，虽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但仍对露营保留极大的兴趣。
　　等段怀秦升起了篝火，玉林见程仲和尉迟修武也捉了几条数尺长的大鱼回来，再仔细瞅去，见几条鱼的身上都有箭孔，不禁露出些好奇。程仲见玉林好奇，拍了拍尉迟修武的肩膀，向玉林赞道:“凭借修武兄的箭法，这天底下的少年英雄里，恐怕无人能出其右。”又竖起手中的几条鱼:“一些个头小的，都不稀得捡。”
　　天下有没有更厉害的少年神射手，不知道，但眼前这几条射上来的鱼却是实打实的，玉林赞道:“佩服佩服。”
　　等清理好鱼，段怀秦他们便一起折了几根树桠，搭起一个简易的烤架，然后削了几根长条，然后串起江鱼，放在篝火旁烤。不久，就在鱼被烤个半熟时，段怀秦又将不知从那个行囊里摸出的一把细盐巴和孜然洒在烤鱼的身上，等鱼烤好，便递给了骆宾王。骆宾王接过烤鱼，连忙点头道:“嗯，不错，不错。”也不知是夸鱼烤的好，还是夸段怀秦他们敬老。
　　几个青少年看着骆宾王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暗自咽了不少口水，等不及架在烤架上一条条地烤，各自拿起串好的鱼，竖到火边翻烤。看着他们迫不及待的动作，觉得好笑，玉林在一旁突然想起了那日困在洞中，自己也曾捉了一条鱼烤来着。只不过那时自己一人困在洞中，不知出路，又累又怕。而现在，抬头望去，月明星稀，旁边人欢声笑语，氛围融洽。真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见玉林正在感怀，程仲叫道:“怎么，你小子不饿嘛？你可别指望我们像对骆先生一样，烤好了给你。”说完又怕玉林误会了自己的玩笑，道:“你可不知，这乡间野趣，正在自己动手之中。”
　　玉林笑着点点头，便接过一条鱼，就着篝火翻烤起来……
　　等到众人酒足饭饱，骆先生道:“大家今晚早点休息，养足了精神，明早还要渡江。”程仲嚷道:“是极，是极，这长江可不是那么容易渡过去的。”
　　新鲜艾草燃起的烟驱赶了蚊虫，没了蚊虫叮咬，又有阵阵江风送爽，躺在夜空中仰望着星空，颇具闲情。江水轻拂堤岸，水声潺潺，时不时又传来几声蛙鸣，渐渐的鼾声四起，一夜无梦……
　　待用完早饭，收拾好行装，众人便靠进了码头。说是码头，其实不过一个小小的渡口，而渡口里却并没有待发的船只，只有一条木船横不远处，船上面一个渔夫打扮的人正在收网。
　　尉迟修武扯着嗓门喊道:“船家，能渡江吗？”那渔夫听到了喊话，抬头望了望，回道:“客官稍等，待我收了这网鱼就过去。”说完又不紧不慢地收起往来。
　　大约半注香的时间过去，这名渔夫才摇着桨划了过来。这条船不大，大约三四丈长。段怀秦看来有点担心，望向骆先生道:“这船？”那渔夫好像看透段怀秦的心思，笑道:“客官放心，小人这条船每日里来回这大江几趟，安全的很。”骆宾王则回道:“既来之，则安之。”
　　五人六马，船小，一趟装不下，只得分两趟渡江。船夫提议人马分装，但骆宾王担心船在水中摇晃，若马匹无人牵管，恐怕会出麻烦。那船夫却笑道:“马比人重，船行水上，不怕重，却怕轻。让这些马卧在舱中，比什么都安稳。”
　　听渔夫说的有道理，也想试试这条船到底安不安全，于是众人便答应了船家的建议，赶了五匹马上船。等船离了岸，船家道:“这一趟来回得两个多时辰，诸位，稍安勿躁。”
　　果然，大约到了中午，众人已经不耐烦了，船夫才回了岸，对众人笑道:“大家久等了，这一趟算是无惊无险。”
　　等骆宾王登上船，这几个年轻人便纵身跳上船，叫道:“船家，赶紧动身。”玉林虽曾乘过船在水上行走，但却从未渡过如此宽广的的大江，这次跟随骆先生左右，就是想要游历江湖，如今正是要经历大江，也不禁有些兴奋起来。
　　初时水面还算平静，可随着逐渐远离岸边，明显察觉水波起伏，可能是离水面太近，跟在堤岸上看到的波澜不惊完全不同。此时众人脸上还挂着笑，调侃彼此会不会晕船。可离江心越近，却骤然发现波涛翻滚了起来，而随着波浪起伏，小木船也左右摇晃了起来。众人沉默不语。再后来，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仿佛下一次摇晃，浪头会扑进仓内。再看向众人，脸色煞白。
　　玉林握紧船舷，正暗自祈祷平安过江，却不经意见发现船夫站在船尾扎着马步，而且好像暗使力气配合波浪的起伏，加大船只的摇晃。此时玉林并未多想，只是阻止船夫道:“别晃，越晃越危险。”。
　　听到玉林喝斥，骆宾王看向船夫，发现船夫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见玉林的呵斥并未能阻止船夫停下来，反而引来船夫更浓的笑意，骆宾王顿时心里一凉，叫道:“好小子，竟然使坏！”
　　那船夫见被人识破，也不再伪装，笑着拱了拱手:“浪大船小，诸位，各自保重。”说完，一个猛子扎进了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