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崩

　　龙云观，自昨日起守平道长便面带忧容。昨晚夜观天象，发现东方竟出现荧惑守心的天相，心中惴惴不安，所以待今日太阳落山，便坐守庭前，以翘起的屋檐为参照，再一次观起星来。可一直到了下半夜，那东方的两颗星仍旧纹丝不动，心中已有惊慌。
　　岩洞里，玉林看着两鼎，苦笑不已，按照之前的想法:举鼎藏头以水下穿行，但试了一试，根本无法施行。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只不过能搬动数步，想举在头顶，根本就不可能。心内自嘲:先前还得意自己聪明绝顶，想不到实乃愚蠢至极。
　　于是又开始重新思考了起来:按照目前柴火还能续上数日，有火还能苟活，若没了柴火，将困死洞内。唯一的办法就是穿行水道，可又不知水道长短，万一那口气在途中耗尽，就只能做个淹死鬼啦。
　　又看向了双鼎，思索道:这鼎从何处来而来？洞内并无人迹，不可能凭空生出来。洞顶皆是岩石，处处查遍，也无向上的孔穴，那这鼎无非从这两条水道进来。要么从进口进，要么从出口进，可究竟从哪个口进来？
　　又回忆起落水之后，自被漩涡吸入时，便失去意识，到醒来时便是身处斜坡水边。大约有了判断:只有那漩涡连接进水道，才将自己带到此洞。而自己能醒来，说明溺在水中时间不长，不然自己早就浮尸水上。反向行之，我若逆流而上，便定能离开此地，但凭着腹内一口气息，究竟能否顺利穿行而出？若选择从出水道出，将去向哪里？顺流而下，快是能快一点，但天知道水道长短。万一出水口只通到地下暗河，若沉尸途中，恐怕将来也未必能浮尸水上，让人得见。
　　两难之中，踌躇莫展。于是只好又坐到了火堆前，拿着一支朽木拨弄这堆篝火。也不知过了多久，玉林抬起头，心中有了初断:不管从进水道还是从出水道，总可以先试上一试！
　　于是扯过僧衣，裹在了头上，走向坡下，迈进了水里。摸到进水口，吸一口大气，闭紧口鼻，就进了水道口，玉林伸出两臂，差不多正好触碰到通道两侧，往下探了探脚，够不着底，就没敢往下潜。两手抬起摸着道顶，发现道顶相对光滑，不像洞内岩石垂立，往前扒了几手，又发现水道顶斜着往下延伸而去。可再往前下去，就愈觉困难，水力浮着身体，不太容易往下潜，于是就折身而返。冒出道口，爬上岸，寻了些大点的石块，塞进怀内，又找了根枯木，握着枯木，又潜了下去。
　　这次，怀里有石头下坠，手上有木头顶在道顶，再往下去，便容易了不少。约摸往下斜行了两三丈，仍不见水道尽头，又觉得腹内气息差不多用了大半，又回了去。
　　接着又往出水道试了两次，出水道不像进水道水道倾斜，而是平直往前。沿着水道往前行了五六丈，等气息使用了过半，便返回岩洞。而第一次回来差点呛了几口水，原来顺流而下行的容易，逆流返回却比想象的艰难，幸亏水下能隐约看到洞内火光，否则真不定能出的来，待出水后，大口的畅吸空气。一阵后怕。终于在第二次做好了估算，全身而退。
　　经过两次对进出水道的查探，玉林心下茫然，叹道:希望渺茫，恐出不去啦。
　　龙云观，守平道长，还在望向夜空，正在疑惑担忧之中，突然，大地震动，院内的松柏摇晃了起来，紧接着身后屋顶的瓦片纷纷掉落，砸在地上啪啪作响。守平定了定身，再望去，只见院内的鼎炉晃来晃去，终于倒在地面，又见地面如水波起伏，裂开了一道口子。接着又听见身后屋粱断裂之声，转身一看，房粱折断，墙壁已斜。很快，不远处山上又传来滚石巨响。只见守平道长，大惊失色。垫起脚脚一个箭步冲向摇摇欲坠的大殿，拎出两个浑身颤抖的小道童，又折了回去收拾典籍。就这样观内各处进进出出，等救下所有人，定下心来再一看，遍地瓦砾。
　　而大地震起的那个时刻，百骨滩附近的那处岩洞，同时晃动了起来，玉林正在迟疑之中，却见一块巨石从洞顶脱落，直接砸向两鼎，把那两鼎砸个稀碎。正叹道可惜，又见一块石头从顶上落下，见那石头只奔着自己头顶而来，见状，只得一个闪身，耍了一个狗啃屎式，纵到一旁。刚抬头，又见头顶落下碎石，又手忙脚乱的连滚带爬，躲到岩壁之下。看到洞内岩石纷纷而下，正要缩到角落，却感到身后岩壁推来，回头看去，只见岩壁已经开始坍塌，内心惊道:我命不久矣。
　　狠狠心，抓起一些碎石揣进衣内，又拿起一条断木，扎进了左侧水中。待摸到洞口，浮出头，深深呼进一口大气，潜入了洞口。
　　凭着一口气，在黑暗的水道中，不敢睁眼，怕眼里进水，只能闭上眼睛，向前摸索着，尽量快速的下潜。逆水行进了五六丈，仍旧摸不到尽头，心内不免有些慌乱，竟然吐出了一口气，更加慌张。此刻在转身回洞，已然晚了，气息已经不足以支撑回到洞内，况且即便能回到洞内，此刻岩洞能不能驻人也不得而知，只能硬着头皮一口气走到底。又加快了手脚，继续向前，可随着时间的过去，又行了数丈，仍摸不到尽头，但随着腹内可用的气息越来越少，心也越来慌。。
　　终于，一手摸到了岩角，心内一喜，伸出头，睁开眼向上看去，仍不见水上光明，叹道:我命休矣。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法华寺，因地震，藏经楼被震倒。法源在楼倒之前抱出了两箱梵经，之后界文界武两师兄弟赶了过来，随法源一起抢救废墟内的原经。三人穿过熊熊大火，来回折返数次，终于把原经抢救了大半。清点了书册，望着废墟，法源叹道:“十多年辛苦虽不至于全废，但此次劫难，不少原经尚未翻译编遭损毁。可惜！可惜！”平日里焚膏继晷废寝忘食翻译出来的经文全毁，即便有宫中存档，但开口向天后索要将要付出什么代价？况且原经自天竺请来，来回两三万里，如今却损毁了部分，盼得译经大愿圆满，何其难为？再加上前两日心爱的徒孙遇水失踪，虽未明言，但心内的焦急，骗不了自己。连番三个打击，法源满面疲倦，瞬间苍老了许多，竟摇摇欲坠，跌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