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降价

　　商店老板不干了：“大姐你讲道理，十五块钱我不是亏本了吗？”见妈妈转身要走，顿了顿说道，“再给你少点，二十五！”
　　他竟叫妈妈作“大姐”，实际上他看上去比妈妈年纪大很多。
　　妈妈再次看了眼店里那个书包，貌似心疼钱地说：“十五元真的买不到吗？”
　　商店老板道：“十五元，那真的亏血本啊！二十五给你的差不多是成本价，我就赚那么两块钱！”伸出两根手指比划出一个“二”。
　　妈妈不为所动道：“再少点！合适我就买了！”
　　商店老板仿佛懒得再磨嘴皮子的样子，重重地“哎”了一声，仿佛很痛心道：“好嘛！大姐，我今天早上还没开过张，那个书包二十块亏本给你！算你帮我开个张。”一副我勉强感谢你的样子。
　　老板将价格降到二十元，妈妈似乎有些满意，又似乎不是很满意。最后似乎不得不认账般地调侃道：“老板，你倒是会做生意！”
　　商店老板谦虚道：“大姐，你才是会买东西！”心里暗暗松口气，看来这桩买卖算是成了。
　　不料妈妈很不甘心地再次砍价道：“十八元，十八元卖了吧！”十分真诚地恳求的样子。
　　商店老板有点目瞪口呆：“都降到二十块了，还要少两块？大姐，你不讲道理嘛！”短短几句话的声调是先抑后扬又抑，显示出其此刻异常复杂的心情。
　　妈妈却比他更大声地回顶道：“哪个不讲道理？我年纪小你那么多，你刚才一口一个大姐？”忽然很生气地一副我差点忘了跟你算这笔账的样子。
　　商店老板被这话刺得闭眼偏头抿了抿嘴：“好！这个是我的错，我认！我改！厚着脸皮占便宜称呼你一声妹子，这总行了吧！”
　　话落，见客人的表情有那么一丝玩味，知道对方提出的这两元钱是非让不可的了，否则就显得自己没诚意。
　　商店老板沉吟了一下，最终妥协道：“行，十八就十八！不大发，也小发！”最后一句话乍一听像之前那句“二八二八咔咔就发”一样，是习惯性地奉承客人的话，但他那表情却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副讲给自己听、聊以**的样子。
　　妈妈跟着商店老板回到店里，商店老板站在柜台后等着收钱。
　　妈妈低头从脚后跟的袜子里掏出一沓钱，一边数着一边忽然又问：“大哥，那个文具盒呢，怎么卖？”
　　一声“大哥”自然而然地喊出，仿佛顿时拉近了主客之间的关系。
　　老板随口道：“两元！”
　　妈妈低头问了问小宽昭：“儿子，喜欢那个文具盒吗？”
　　小宽昭哪说的上来喜不喜欢，他又不知道文具盒有什么好处。
　　但既然看妈妈的意思是要给他买，他也就点头，算是表示喜欢。
　　至于文具盒究竟有什么用处，东西到手了再慢慢研究也不迟……
　　妈妈把一沓零钱拍在柜台上，商店老板伸手要拿钱，却不妨钱被妈妈的手压着。他略有不解地抬头看着妈妈。
　　妈妈说：“大哥，那个文具盒也要了。”
　　商店老板平静地“嗯”了声：“行！”
　　妈妈眉头轻挑了一下，放开小宽昭的手，支了支下巴交代道：“去把文具盒拿过来！”
　　小宽昭走去拿文具盒，付叔叔也百无聊赖般地默默地跟着去。
　　付叔叔早已经被嫂嫂杀价时一步一进、高深莫测的手段给惊住了。原本他留下来只想快刀斩乱麻，孩子看中了什么就由他付钱就可以了，钱多钱少不用计较，给将要进入小学校园的孩子再送上个心意才是正理。
　　但嫂嫂一插手进来，事情的节奏就完全不在他的掌握了。
　　一开始，嫂嫂没有一句话是在砍价，并且掉头就要先去别的地方看看，那时他就有点不愿顺嫂嫂的意，不愿多耽搁自己的时间，想要立马就把书包买下。没料到的是，商店老板却追了出来主动降价求购卖。
　　然后嫂嫂一开口，一下就把价钱砍掉一半。连他都有点吃惊了，他估计商店老板听了这话也会吃不消。
　　连他都觉得嫂嫂说出这个价钱显得如此没诚意。这么狠的砍价，哪有一点真心想买的诚意？
　　照他的猜测，商店老板有可能悲愤交加之下果断放弃这单生意。但没想到这商店老板还真是个做生意的料，并没有表现出来像自己估计的一样反应，甚至没有一点吃惊的意思，更没有悲愤之下立马放弃这单生意，而是很有魄力地再次降价到二十元，他相信商店老板开出的这个价实在是良心价。
　　他相信二十元已经算是最优惠的价钱了，以二十元成交的话，商店老板很有可能即使不亏钱，也绝不可能赚钱，二十元最多就像商店老板自己所说的一样，已经是成本价。
　　他觉得二十元这个价钱孩子妈应该能够接受了吧？谁想，孩子妈却扣住商店老板话里称呼的漏洞，又要再砍掉两元钱。
　　最后的结果，只付十八元，而商店老板竟然也认了！很无奈地不得不认了。
　　付叔叔实在有些可怜这个商店老板了。
　　现在，他认为这单买卖商店老板是肯定没有一分钱可赚的了。
　　全程旁观着这样虽然短促但不失为有趣的交锋，不知不觉中，付叔叔暂时熄了心里急于替小宽昭的书包付钱的心思。
　　经此小事，他对小宽昭的妈妈实在是佩服极了。他觉得自己理解她这样“吝啬”的原因，觉得这恰恰表现出一个女人能持家的好德行。
　　他同时想到，一个年轻女人，不远的从前也是一个处在大好青春年华的女孩子。
　　哪个年轻女孩子毫无缘故而心甘情愿地成为一个生活拮据而不得不过度吝啬的小妇人？
　　就因为跨出了与一个男人结婚生子这一步，她为之所作出的牺牲又何止是强迫自己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这么简单呢？
　　她同时也谢绝了浪漫而“幼稚”的别的男人的爱情啊。她的一生就这样与另一个男人牢牢地绑在一起。。
　　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就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他们夫妻俩就是孩子的爸妈。家庭的责任挤掉了原本属于爱情的空间。
　　付叔叔的年纪其实与妈妈一般大，可是两个同龄人正经历着的人生却是如此不同，这可不仅仅只是因性别不同而带来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