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建兴十五年，威远侯墨迹的女儿墨言认祖归宗，她为了纪念养父墨毅，并未改名为墨颜，仍旧用原来的名字。当今圣上夸她孝心有嘉，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叶公公慢走。”墨迹客客气气地对皇上贴身侍候的大太监叶公公说。叶公公在当今圣上还是小小皇子的时候就已经侍奉在身旁，加上他机灵敏捷，深得圣宠。
　　墨迹心里困惑，墨言认祖归宗的事是家事，他并没有大肆宣扬，皇上从哪儿知道的?柳氏心急如焚，就算再想让女儿融入京城的大家闺秀中，但她也不会这么做的。可墨言一出祠堂就收到了圣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宁国公宁豪告诉皇上的，可宁豪不知道墨言要不要改名。如果不是他，那会是谁呢？这人对墨言的事了如指掌，莫非在威远侯府安插了细作?有什么阴谋不成?
　　这个人心思如此缜密，他竟一点没发觉！
　　今天墨言的事刚好赶上端午，出了祠堂正到午时，天气炎热，阳光灿烂，照得人们汗流浃背。
　　墨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父亲，怎么了？有何不妥?”即使墨迹的神色自若，墨言还是感觉到了不对劲，问道。
　　“哦，没什么。”墨迹否认。
　　墨言拽着圣旨不自觉地紧紧握住的手指放松，微微皱着的眉头变平。柳氏找到女儿的好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方才叶公公轻轻瞥了墨言一眼，虽然非常隐晦。
　　“今天晚上你还要认认家人，先去休息会儿吧。”柳氏笑着。
　　虽然怀疑女儿有所隐瞒，但在丈夫面前她要为墨言遮掩一二。
　　“好。”墨言退下。
　　威远侯夫妇在她走远后就在祠堂门口起了争执。
　　“皇上为什么会下了这样一道旨意，与墨言有关，是不是。”墨迹生气。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侯爷要去逼问她吗？让她离开墨家。”柳氏争锋相对。
　　“一一，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侯爷所说的是何意?”柳氏不屈不挠。
　　“一一，你听我说。”
　　“侯爷说吧，妾身听着。”
　　“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墨言她一出祠堂就接到了圣旨。她不愿意改名字的事前天晚上我们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的。一一，我并不是怀疑她居心叵测，只是……”墨迹当然不是挑事。
　　听到这里，柳氏平静下来。
　　“只是太巧了。”柳氏说，低头垂下眼帘。
　　墨迹心里抽痛，上前几步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柳氏脊背僵硬，可未同以往一般推开。
　　女儿回来了，柳氏的心结去了大半，自然不会抵制他和她的亲密行为。
　　墨迹心头欢喜，无意中加大了拥抱力度。
　　“父亲。”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大儿子墨麒的声音。
　　柳氏不好意思，推开墨迹。
　　“儿子有话要说。”墨麒不动声色将视线移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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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归阁内，墨言让红袖将圣旨装进一个木盒子里放好，把青沐拿出来弹奏。青沐是养父墨毅留给原主的一把古琴，淡雅朴素，音色动听。
　　她弹奏了一曲《阳关三叠》。
　　“小姐，你怎么了？”红袖立于墨言身侧，担忧地问。
　　这一曲《阳关三叠》是墨言最喜欢的曲子，她经常弹奏，从来没有弹错过。红袖听的次数多了，就记住了曲调。
　　红袖无添香之才，只不过是粗痛文墨，但有识人之能，精明能干故墨言带她入了威远侯府。至于玉溪街上墨毅留下的院子，她另外安排好了人去管理。
　　“无碍。”墨言边弹边说。
　　只是杂乱无章的曲调泄露了墨言内心深处的混乱。
　　会是他吗？
　　太子赵微。
　　“怎么样？她高兴吗？”太子府上赵微问面白无须气质温和的中年男子。
　　昨夜赵微连夜入宫为墨言求来了这么一道圣旨，一道嘉奖墨言的圣旨。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赵微十分了解墨言，以墨言的性子，她不会改名的。
　　可不知道墨言反应如何，是否会因此感到欢喜?
　　“威远侯府上的大小姐不卑不亢地接了圣旨，有点好奇。”叶公公弯着腰恭敬答道。太子才二十三岁，可气度不凡。
　　原来叶公公宣完旨没有直接回到皇宫，转到了太子府。
　　叶公公是看着太子赵微长大的，十二岁以后，就没见他对什么特别上心过了。
　　这可是他第一次看见太子对一个姑娘家这么上心啊！
　　太子信誓旦旦墨言一定不会改名的，但昨夜太子走了之后，皇上不放心，便暗中下了两道圣旨及一道口谕。一道圣旨是若墨言未改名赞赏她的，另一道是墨言改名就恭贺威远侯墨迹寻找到女儿的。而那口谕则是让他先向太子赵微复命。不过这些赵微不知道罢了。
　　“只是好奇吗？”赵微心里有些失望。熠熠生辉的眼眸渐变黯淡。
　　叶公公何时看过他这般模样，不禁感叹。
　　威远侯府距太子府较远，太子府和皇宫倒在同一直线上，可这一来一回耽搁了不少时间，入宫复命的时间快到了，叶公公起身告辞。
　　赵微让李向终将叶公公送走，缓缓慢步来到书房，右手执毛笔左手拿来镇纸按住白纸，画了一幅画像，画上女子头戴枝牡丹金簪，红衣红裙，貌美如花，栩栩如生，仿佛要走出画卷一般，可更令人诧异的却是她的气质，温婉恬淡而不失俏皮灵动。
　　赵微抬起右手，伸出手指在画像上方虚空处轻抚，深邃的眼睛里写满痴狂迷恋。
　　“我该拿你那怎么办才好?”
　　“言，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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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微喃喃自语。
　　“殿下！”李向终来到书房，看到赵微这样，惊叫道。
　　赵微眼睛赤红，整个人的气息像从地狱中爬起来，伤心绝望又偏执，让人心生恐惧。
　　听见李向终的声音，赵微怔忡了一会儿，方转身，似乎是清醒了些。
　　“李向终。”赵微唤他。
　　“奴才在。”李向终微微抬头，望一眼赵微，见他恢复正常，将高高悬着的心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