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酸涩

　　沈如嫣以往也进城游逛过，不过那都是在逢年过节、或是别泱的哥哥有大把的空闲时，由他陪着一起来。说实话，沈如嫣还真没一个人进过城！可这一次，她是不得不独自进城了。
　　她所要买的东西，其实在她们家所在的小镇上就有。说起来对于而今的世情来说，也只能算是普通的东西！奈何颜面上过不去、怕有人会知道她买这些东西的她，这才抱着那柄御赐宝剑不得不进城来买。
　　虽说当前的皇朝各地正发生着日新月异的改变，但毕竟城市还是那座城市！城市中的繁华虽远不是前些年可比，但怀抱御赐宝剑的沈如嫣即使是心里在发虚，可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完全不像个从没进过城的人。
　　说实话，满大街的人相对于她而言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好像显得匆匆忙忙、根本无暇瞅她一眼的绝大多数人；另一种就是看到她这么个大美人独自一人好像有什么事情，而主动上前来套近乎的轻薄之徒。
　　若没有她亮出来的那柄无人敢惹的御赐宝剑，今日进城的她少不了被人纠缠。而这，也是当初别泱为什么独独留下他哥哥的这柄剑之缘故！家里有这柄剑镇宅，可以说几乎没人敢欺一人在家的沈如嫣。
　　她所要买的东西，其实真不是什么不好买的东西！一进城门走不了几步的那家专售西方物品的店铺中就有。可她蹒跚的来到那家店的门外时，却是抬眼向着四外望了望、顿下来的脚步又缓了缓之后，她再次加快速度的离开了这里而向着城市中深入：所行的方向，还恰恰与别泱所在的学院方向相反。
　　不在此处买，是她怕万一要是碰巧了遇到一个他们小镇的人那就不好了；走与学院相反的方向，那是因为她又怕万一当前的别泱正在那一区域买什么东西呢？一路所逢上的那一家家店铺她一过、再过，那也完全是出于怕有人会认得她的心虚心理。
　　她所买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了，可独独对于她来说，又是那么的难买！一路走啊走、绕啊绕，愣是转悠了将近一个多钟头这才于一家商店的门外徘徊了又徘徊，最终是向着四外瞅了又瞅、顿了又顿、最后连向周围瞅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的奋然挺身而入。
　　进到商店里来的沈如嫣不由得心慌的暗暗松了口气，抬眼发现这家规模不小的商店内部其实并没有几个顾客时，她的心里有一丝丝的暗喜：于这里，她开始向着那琳琅满目的商品凝神搜索了起来。
　　这家专售西方物品的商店算是一个规模不小的营销地，是按照一种自主购物的方式在运行，却也有一些个穿着异常齐整的营销人员为顾客提供尽可能的帮助。这里任由顾客自主挑选的商品实在是太多了！进来凝神搜索的沈如嫣，还没怎么的呢就被这无数商品种类给迷花了眼。
　　偶尔的，她甚至会突然的被吓一跳！因为无意当中，她竟然直愣愣的撞到人家笔直的立在那里的营销人员身上了。好在人家这些人非常的恭谦有礼，她撞到人家后、人家还会反过来向她赔礼道歉：也因此，她在这里买东西的心，那是更安了！
　　可即使是如此，她渐渐的也开始焦急了起来！羞于问人的情况下，这里杂七杂八这么多东西，她转悠了这么久、愣是还没找到。放眼一望她还没有搜寻过的那些大片区域，她有点泄气了！在她想来，要想把这里的东西统统看完，恐怕今晚的她就要住进城里的客栈了——她现在有点后悔找这么一个大商店进来了。
　　这家商店规模不小，可当前来此的顾客委实不多！人家别人是进来没几分钟就走了，也只有怀抱着剑的沈如嫣，一直在各种商品的面前徘徊。而且，那些营销人员也注意到了：一开始还凝神挑选的她，这么长的时间无所获之后，也开始慢慢的不经心了起来。
　　也就是在沈如嫣开始考虑是不是换一家小商店时，一个彬彬有礼的女服务走上前来：先是恭敬的对着她一个鞠躬，之后这才一脸微笑的凑近她、询问她需要什么样的帮助。可脸上忽而红红的沈如嫣，躲闪着眼神、扭捏着腰身、嚅嗫的不想说。
　　那女服务也看出来了，她这是不好意思开口。遂出手搂着沈如嫣的一条手臂的同时，近乎于咬着她的耳朵小声说道：“这位姐姐，我们都是女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很可能我说一句话就能帮你解决很大的问题，你就跟我说说呗，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
　　沈如嫣感觉这女孩很是亲切，遂在几经犹豫之后，她这才用蚊子求爱的声音说道：“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就是~~就是~~就是让一个男人吃了会很猛的药？”问完的沈如嫣，头低得能一同挤进那剑鞘中去。那女孩还以为沈如嫣要买什么特别出奇的东西呢，一听却原来是这个！她不禁‘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在沈如嫣抬眼望向她时，她这才赶紧打住笑意、近乎于枕着沈如嫣的肩膀小声说道：“嗨！我可差点被姐姐你给惊死了！这有什么呀？你去大街上问问，有哪个男人没吃过这种药？为了调剂一下夫妻生活，不敢说这种药是常服药吧，最起码哪个夫妻的家里没藏着一点？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药物了，姐姐干嘛这么不好意思？来来来！我知道在哪，我带你去！”说时，那女孩拉着沈如嫣就向着另一边走去。
　　“姐姐，你是要最好的、还是普通的？”沈如嫣被那女孩拉到一个货架跟前站定之后，那女孩取下两样东西对着沈如嫣问道。沈如嫣看了看那女孩手里的那一种粉剂、一种颗粒的药，不明白的问道：“有什么不同吗？”
　　那女孩小声说道：“最好的当然是起效更快、更猛，且效果更好一些。不过相应的价格也就更贵一些。”“哦？怎么卖？”沈如嫣问道。
　　那女孩说道：“这一包内装一粒，是一次的用量，而且不伤人的身体，需要一个金币才能买到。”“这么贵？”沈如嫣有点吃惊。
　　那女孩说道：“贵是贵了点，可不伤身体的功效才是贵的真正原因。虽说是贵了点，但我们也给每个买这种药的顾客，附赠一份最好的迷幻药。如此一来，姐姐的夫君不但更猛，而且姐姐在他眼里也将变成人间仙子！”
　　“这样啊~~，那给我来一个最好的。”不想在这里多作停留的沈如嫣，一咬牙说道。“行！我给姐姐拿。”那女孩应道。
　　买上她所要的东西后，从商店里出来的沈如嫣，不由的抬头向着别泱所在的学院方向遥遥的望了一眼！脸上忽而又转红的她，继而低头、脚下慌忙的向着家里赶。回到家，珍而珍之的收藏好那药物之后，她羞涩难耐的一头扎到床上再也起不来了。
　　虽说别泱三天两头的就回来一次，但买好药的沈如嫣却并没有立即实施！理性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犹豫了，直到半个多月后的这一天。这一天的晚饭之后，她和别泱都各自回屋歇下了，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总也睡不着的沈如嫣，终于是忽而猛地坐起后、起身下了床。
　　因为是晚上，因为是想睡而睡不着，此时的她脑子有点混沌！下床之后的她，悄悄的打开门走入了那洗浴室。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坛酒及两个酒杯，敲开别泱的房门，别泱看到的已是洗过澡后、往酒里下了药、准备好一切的沈如嫣。
　　许是每一次回家来看到自家大门的同时，都会看到婉儿家的原因；许是回到家里后，家里到处都有婉儿曾经的身影之故：别泱也发现，他梦见婉儿的时候，在家更为频繁许多许多。
　　这一晚安歇之后，他的入梦倒是很快，梦中又开始上演曾经和婉儿的那一幕！可这梦还没怎么继续呢，忽而敲门声响起，继而耳中听到的则是沈如嫣的声音。只听那敲门的沈如嫣声音低低的问道：“别泱，睡着了吗？”
　　说实话，本来已经睡着了的别泱，完全是因为敲门声而惊醒过来的。可醒过来一听是他嫂嫂的声音，他立马含含糊糊的说道：“没有、没有，还没呢！嫂嫂稍等，我马上给你开门。”说时，他脑袋晕晕乎乎的慌忙穿衣下床，胡乱的收拾了一下床上的被褥之后，他仓惶的赶紧为那等在屋外的沈如嫣打开了房门。
　　开门之后还没待他问什么呢，那沈如嫣低着头好似是歉意的小声说道：“我睡不着，想找你聊天等困；又怕你感觉烦闷，所以这才顺便拿来了这坛你哥哥以前准备的酒。你能陪我聊聊吗？”
　　“行行行！我也正好怎么也睡不着，我闭着眼睛数羊都快数到一万三千八百只了！嫂嫂快点进来，外边夜里的风凉。”别泱一边让沈如嫣进屋、一边说的话，倒是让低着头的沈如嫣不禁‘噗嗤’的一下！笑出了声来。他们两人间的气氛，霎时松弛了好多！
　　因为别泱并不一直在家，在犹恐晚上的他需要学习的情况下，别泱屋里所燃的并不是油灯、蜡烛，而是专门消耗魔核能量的魔法灯。这样的魔法灯说实话，就算是那些家里非常有钱的富户，也不见得敢多使用！
　　虽说那魔法灯对于魔核的消耗其实很缓慢，可那也毕竟都是等同于金币的魔核啊！可自从别泱的哥哥开始猎取魔兽时开始，别泱屋里所用的就是这魔法灯。
　　魔法灯的亮光可较之那油灯、蜡烛要明亮无数倍！虽不敢说达到亮如白昼吧，但在这样的灯光下，找一根掉到地上的绣花针，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灯就摆在屋里唯一的那张书桌上，进门来的沈如嫣也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到了那桌子上。与此同时，别泱已经搬着一把椅子放到了沈如嫣的跟前，而他则是坐在了另一把之上：两人都处于书桌的前侧、两两算是各靠一桌角相对而坐。
　　微微有点带红色的魔法灯光下，别泱对于沈如嫣脸上的红晕倒也并没有在意。映着微微红色光芒的沈如嫣，对着别泱一个微笑！继而，动手为他及自己摆好了酒杯。一边为别泱斟酒、她一边声音轻轻柔柔的说道：“可以的话你多喝一点，你知道的，嫂嫂不能沾酒、也只能是陪你意思意思。来！听说这酒很好，你尝尝看怎么样。”
　　说时，为自己浅浅倒了一杯的沈如嫣，举杯向着别泱示意。冲着沈如嫣点了点头的别泱，虽说他的酒量也根本就不咋地！但此时的他，也没有犹豫的端起酒杯，一仰脖、一口喝干了那杯中酒。
　　放下杯子，待沈如嫣继续为他斟酒时，那别泱装模作样的咂巴了咂巴嘴！却是开口说道：“嗯！可惜我也不懂酒！”‘噗嗤！’正为他倒酒的沈如嫣，被别泱可乐的做派给二次逗笑了。
　　沈如嫣是刻意的灌别泱酒，故而她是一杯接一杯的给别泱斟，可别泱自己知道自己的酒量啊！如此喝下去，用不了片刻他非醉倒了不可。所以，赶紧从沈如嫣手里抢下酒坛的他，开始一边和沈如嫣没话找话的闲聊、一边自己慢斟慢饮。
　　沈如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也可以说是全在这酒，她能跟别泱聊些什么呀？所说的还全都是那些空里来、空里去的虚话！偶尔的实在没词了，她也端起她的酒杯小小的抿一口，以便借此等着别泱提出话题。
　　时间，就这样的一点点的过去。一坛子酒，慢慢的竟然被别泱喝去了一半！按照他的酒量来算，这半坛酒也是他的极限了，再喝他就高了。可此时，就他的实际情形来看，他似乎已经是醉了！
　　品不出酒的好坏、只是感觉无聊时喝一小口，可喝着喝着，渐渐的他的话开始变少了、开始一味的听沈如嫣的轻柔软语；渐渐的，他眼中的神色也开始变了，变得有点迷瞪、有点迷离；他的身上也开始发热、嘴里开始发燥发干，无语的过程中，再喝酒时已是享受那酒液的冰凉及润口。
　　他原本已经睡着了，被沈如嫣突然的唤醒之后，他的脑子压根就没完全的清醒过来；一喝酒、酒劲一上头，他的脑袋当然是更加的迷瞪：而被沈如嫣加了药的酒，更是让此时的他不在梦中、却是宛如在梦中。
　　沈如嫣当然发现别泱的变化了！其他的不说，当她发现别泱死死的盯着她看时，她还是忍不住的羞红了脸。她想低下头、或是把脸扭向一边去，可她发现，她竟然动弹不了——更准确的说法是她不想从别泱的脸上把她的目光转移。
　　和别泱对眼的那一个刹那，她感觉她的脑子里突然间‘嗡’的一下，什么也没有了！她只想沉浸于他的目光中，她只想就这样好好的望着他，她那颗‘突突突’欢跳的芳心让她连移开目光的力气也没有了。
　　可忽而，她从别泱那无比深情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种伤心、悲哀、可怜、后悔等等复杂的神色。她的心不知怎么的，突然一揪、一疼！
　　她当然是知道别泱的眼光为何会如此，一半是因为婉儿、一半是因为他哥哥：因为婉儿和他哥哥的事情，她没少从别泱的眼中看到过如此的神色。也是因为她这心里的这‘一揪、一疼’，她下意识的想赶紧跑回自己的屋里好好的大哭一场！心酸，让此时的她眼中已经蒙上了泪光。可也就是在她默然的转身欲离开时——忽而！别泱却是动弹了。
　　却说在别泱脑子里迷迷瞪瞪之间，藉由一只手而看向其主人时，猛地一下！别泱呆住了。他看到了什么？他看到婉儿正坐在他的对面深情款款的望着他，那张老爱害羞、总是羞红羞红的无瑕俏脸，那双总是柔柔的、水水的、总是于无形当中诉说着其情意的眼睛，别泱可是太熟悉了！
　　可就在这时、就在他老也望不够那张美丽无比的俏脸时，忽而他从那双他极为熟悉的水汪汪大眼中，看到了他非常熟悉的那种悲戚之意！也就在这时——突然！‘婉儿’欲转身离开他。
　　他怎么还能让她从他的身边走了？他后悔的都快要后悔死了！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让她再走了。就在他眼中的婉儿忽而转身欲离去之际，他猛然站起身来，嘴里用哀求的声腔道了句‘别走’时，他已经急冲到了他看见的婉儿身边。
　　伸手就把她抱住的同时，他声音悲凄却有点霸道的说道：“我不让你走！你不能走！这次你说什么我也不让你离开我！”说完，就近，他已经埋脸于沈如嫣的鬓边。
　　沈如嫣本来已经打算放弃执行计划了，在别泱突然的把她抱住时，她心里猛地一惊！却在这心惊还没让她做出什么反应来时，她脑中突然的一懵。继而，她心理一切的防线，瞬时崩溃了。
　　半醉半醒梦半成，
　　所闻所见曾所同。
　　无奈青春蒸腾去，
　　魂如大吕拢身惊！
　　好似见鬼了似的别泱，猛的一个翻身、‘嗵！’的一声直接从床上脱离沈如嫣而滚到了地上：而这却是在他咬了自己舌尖一口、嘴角挂上血迹的同时，浑身暴出了一身冷汗之后！再接着，他抬手就狠狠的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
　　突然的异变发生，让那沈如嫣也是猛地一惊！原本还想生米做成熟饭的她，却是得到了一个夹生饭的结果。而这一次的结果，也确实是和别泱与婉儿那次完全的一样。此时，在别泱滚到床底下之后，沈如嫣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犹似不敢相信这一切、犹似确定这是不是在梦中的别泱，望着那沈如嫣、他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可他又实在是开不了口！因为在他的理解中，沈如嫣肯定也是一个受害者。那么，谁是罪魁祸首？？
　　下意识的回头一瞅桌上那摆着的酒坛，别泱找到答案了！在他想来，定然是他哥哥以前在那酒里做了手脚，却因为还没来得及用就亡故了，这才使得毫不知情的沈如嫣在晚上睡不着时顺手拿来与他共饮：没成想，他们两人都中了其中之毒，从而在恍惚中干出了这事！
　　哀叹了一声的别泱，赶紧起身，四处找到自己的衣物穿戴整齐后，却是再次望向了那床上不动弹的沈如嫣。不知道沈如嫣当前是个什么状态的他，想了想之后，还是一不做二不休的重新来到床边、却是伸手探过那床上的被子！轻轻的为沈如嫣盖好，他这才又轻轻叹了口气的同时，转身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