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雪

　　马车缓缓南下，出了北境之后便是多山之地，连亘山一脉，苍雪皑皑，青松缀崖。
　　小路上显然很久没有走过人了，厚厚的积雪铺了一层路，林叔架着马车慢悠悠的行过，留下两道压痕和数不尽的马蹄印。
　　两人就不急不躁的走着，一路上林叔和燕行云互相解闷，倒也不甚无聊，前方的山谷环绕，宛如一条巨龙匍匐于大地之上，马车行至山谷入口便不再前行，车上燕行云被搀扶着下车，一辈子第一次南下的燕行云初次到这北方奇山，倒是要好好瞧瞧。
　　林叔跟在燕行云后面，将双手插进袖子“外面的天倒还是冷，当年我随你母亲来燕家，就是走的这条小路，那时候这条路还是多多少少有些行人，自从魏桥那边官道通开，这连亘山的山匪也跟着去做了桥匪，这条路也是再无人用过。”
　　林叔来回踱着步子，就怕自己挨了冻。燕行云看着林叔动作倒也是好笑：“林叔，你还怕冻着？我这病秧子都不怕，你这个习武之人比我还怯冷？”
　　林叔倒也不惯着他，没好气的说：“出门就带了那几件衣服，还都给了你穿，你看看你从里到外包的到严实，要不咱俩换换？我绝对不动。”
　　“可别，我可是病人，林叔你看我这身子骨就算我愿意给你这衣服你肯定也不收。”燕行云笑嘻嘻的回答道。
　　“你这臭小子，一有空就知道拿我寻开心，要不是看你孱弱，我一定得教教你什么叫尊老。”林叔看这小子没皮没脸的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再多说。
　　过了山谷，就基本是出了北地了，连亘山之所以被称为奇山，不只是在地形方面更是那差别明显的天气，山这边下雪，山那边就下雨，这边晴天，那边就电闪雷鸣。
　　燕行云重新上了马车，林叔又开始驾驶马车过接下来三天行程的山谷。
　　夜晚，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雪花，虽然不大，倒也能盖住地上的一切了。
　　连亘山的山匪虽说早些年间去了魏桥，可还是有一部分留在连亘山。由于过连亘山基本上都是富道人家，这些留下的山匪也是一开张就够吃几年了。
　　雪渐渐盖了新的一层，一声喊叫惊醒了睡梦中的燕行云，燕行云迷迷糊糊听见几声刀剑碰撞，才清醒过来。
　　没过多久，车外就一片平静，自始至终燕行云也未看过车外情景，只是在马车继续上路的时候轻轻问了一声林叔：“解决了？”车外只回了一句“安心睡吧。”
　　天微微亮，一夜的雪终于停了，马车停下来，林叔要休息两个时辰，马车里，林叔靠着车壁小憩，燕行云则看起了那本从家里带出来的《忆莲生》。
　　过了午时，林叔才醒，燕行云递了一杯水过去，林叔看了眼燕行云手上的书，大笑起来。
　　“多大人了，还看这种情爱的书，不敢看啊不敢看。”
　　燕行云面无表情，早就习惯林叔找乐子的他完全不在意，看林叔清醒了，燕行云才问到：“没伤到吧，林叔。”
　　“害，就几个残留下的山匪，不是老弱就是病残，都不够我出第二只手的，不尽兴啊不尽兴。”
　　燕行云看林叔又开始眉飞色舞，翻了个白眼，别人说的高手都是沉默寡言，一看就有股仙人气象，可眼前这个糙汉子，怎么看也是糙汉子。
　　林叔走出马车，伸了个懒腰，又开始驾起马车来，车内，燕行云小声问了句：“林叔，你真是天下前十？”
　　车外，林叔听到燕行云的声音，“那必须是……”就又开始绘声绘色描述起自己的不败战绩。
　　“林叔，天下前十都有谁啊？”燕行云好奇的问了句。
　　“前十啊，现在的话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十年前我倒是知道，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其实天下前十也就是个按资排辈的虚名，除了那个青鹿山老不死的老道士稳坐第一，其他九个人分别是京城的御前侍卫徐渊之，北岳的太春楼吴初辰，吴初平，吴初台三兄弟，然后就是远清书院的张季麟，剩下那几个应该就都在三大剑宗了。”
　　燕行云听完思索良久，说了一句：“这么说，林叔你排最后啊。”
　　林叔听完就臭骂起来，过了一会平息了才说：“要不说天下前十就是论资排辈的破排名，除了那个老不死的能稳坐榜一，剩下九个人里只有那徐渊之能和我不相上下。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道那老不死死没死，活了快二百岁的人了，改天我一定得问问他是不是王八托生的。”
　　“可别去，人家活二百岁再把你打趴了，面子上多过意不去。”
　　“臭小子，滚滚滚，话说你真准备去江南？”
　　“要不然嘞，都到这了，要不咱原路返回？”
　　“你既然决心去，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你是小姐留下来的血脉，有难处尽管去，我保你，就算那老乌龟下了山，我照样把他壳拆了。”。
　　燕行云久久没有说话，马车又回到了长久的平静，夜晚，又下雪了，万籁寂静的时候，林叔只淡淡听到了一声，谢谢了，林叔。
　　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第一次哭了出来，伴着满天的白雪，男人看着南方的天空“小姐，行云长大了，真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