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来自光明的人

　　光缓缓减弱，然后消散。
　　许墨城看清了眼前的身影。大概是一个一米九左右瘦高身材的小哥，白色浓密的长发，浅绿色的眸子，标准的瓜子脸。身上穿着轻薄的黑色铠甲，左手放在身前，右手别在身后，握着把金色的长枪，两米多长。他大概是想把他藏在身后，但身高差了点。
　　枪尖竖直向上，除了那锋利的锋刃，还有个金色的圆盘，又伸出了七根尖刺，大有八面埋伏、面面俱到的压迫感。
　　徐墨城愣在了原地，手里的书“咣当”一生坠落在地上。实在是没想到，天降正义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更主要的是害怕那把枪——毕竟你瘦高瘦高的人，举着那么长的金属玩意，谁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或者怎么的砸到自己头上。
　　刚开始享受生活，就有这种事？莫不是逼我继续努力，上天都要专门管一管？
　　“少侠这身装扮，是哪路神仙？”
　　回答我，一定要回答我。要是真人，那还算好的，万一是自己出现幻觉了，那大概就没救了——要么已然暴毙，要么就是天真的要逼我继续自闭状态了。
　　白发小哥一言不发，只是笔直的往前走然后伸出了身前的左手，摸在许墨城得头上。
　　一向不爱大惊小怪的许墨城这些彻底忍不住来，一边大声吼了出来，“不要，你不要过来啊”，一边双腿缩到长椅上，屁股向后挪去，躲避伸出来的魔爪。
　　然而并不能躲开，更不能阻止眼前这位神仙前进的步伐。终究是速度慢了一点，或者是没有做好屁股从屁股上跌落在地的准备，他慢慢的向后移动，然后头歪歪扭扭的被那双细长有力的手摸到了。
　　“放开好不好，喂，你说话啊。”许墨城翻着白眼，“我头发本来也不长，发质也不好，每天熬夜到那么晚，本来就剩不了多少了。你有啥好摸的？还是你就喜欢这种稀疏而又坚挺的感觉？那这样的话，我建议你去摸数学办公室里的那块毯子，坚硬而不失毛的质感，稀疏却能想到没掉毛前的繁华。”
　　暴躁，异常的暴躁。但没任何用处。头顶的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哑巴吗你是？和我这种啥子世面都没见过的人装高冷？我不吃这一套的啊。而且我跟你说，我可是有病的人，你再摸，再摸就传染给你了。”
　　总算是收到了一点回应。
　　“你的确身体有问题，问题还不小，也许我能帮到你。”白发小哥开口了，带着点南蛮子口音，语速很慢，有点生疏。“你叫什么名字？”
　　“许墨城啊。不许再摸我头的许，虽说我的头发乌黑如墨那也不可以摸的墨，独守孤城不让人摸头的城。”
　　“很好听的名字。”白发小哥笑了笑。“我叫迦尔纳，初次见面，也是初次来这个地方。很高兴认识你。”语速快了点，手上的动作没忘了停下。
　　许墨城白眼一翻，“你没听明白我什么意思吗？不—要—再—摸—我—的—头—了！！”
　　“你吼辣么大声干什么吗！”白发小哥很不情愿，但还是礼貌性的放开了手，“我不摸了，对不起。”
　　他把许墨城蜷缩在长椅上的四肢摊开，然后坐在了他旁边上。“我刚才是在学习，学习你们这个国度的语言，文化。我很好奇，你们竟然不觉得用手抚摸其他人的头，是一种表达慈悲与祝福的方式吗？”
　　“额，还真没听说过这种说法。在我们这，摸头更像是一种调戏或者是秀恩爱，刚刚认识的人，不会有摸头这种见面礼仪。”许墨城很无奈，这是那个年代的大开放代表人物啊，摸了头要负责这种话难道没听说过吗？然后他注意到了那把枪，轻轻的平躺在迦尔纳的腿上，没一点管制的金属武器应有的尊严。
　　“没见过这种物件？那给你看看？”
　　“不，停。你到底是哪号人物，接近我是为了什么？我掌握了世界运行的规则，要对我进行监视？我做了什么违背道德伦理的事，要有报应，你来折磨我？还是我身世太过凄惨，以至于感动了上天，换回的补偿？”
　　“最后一个更靠谱点吧。”迦尔纳浅绿的眸子空洞，像是掩藏着无尽的悲。“上一秒我还面临死亡，下一秒我就来到了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神奇。”
　　“so，你从哪来？”
　　我的妈妈啊，杀人犯？越狱者？可千万别吓我，我下一秒怕不是要面对死亡了。不行，我得想想，报警大概有用吧，公共场合携带凶器，三年起步？冷静冷静，会有办法的，生活还会继续。
　　“我来自黑暗的地方，我带着神的旨意，我来传播温暖，我来寻找光明。”
　　“好厉害的样子呢。”许墨城翻了个白眼。开放时代的来客也那么中二么？不是，小说里的穿越者，不一般都是话不多说的狠角色吗？这位是个啥？
　　“那我们的一号男嘉宾，请讲出你的故事。”
　　“我来自南方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镇，是一个被车夫养大的穷苦孩子。”
　　“我信了。然后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的父母都是天上一等一的神仙，并被赐予了神器？”
　　“差不多这样。”
　　“呵，所有小说里差不多都是这种说法，那你父母都是哪位？”
　　“我母亲到相对普通，只不过比较受上天的眷顾，得了几纸符咒。我父亲呢——虽说从未与我相认，但据我母亲说——是太阳神。”
　　“诶呦诶呦，给你个台阶，还真就往上爬了是吧。哪个太阳神？阿波罗吗？还是太阳神？你爹是太阳神，我爹还是雷神呢！然后我是后羿，把你爸射下来！”
　　“你父亲是雷神？”迦尔纳眉头一皱，握着枪的手攥紧了些。
　　看到许墨城摇了摇头，他长舒了一口气，“我父亲是太阳神苏利耶。我是我母亲用求子的咒语得到的，生来为神，身披金甲。我们那里的说法，有一条是，未婚先孕的女人最为不祥，所以，她就把我放在了摇篮里，顺着水流而下，直到被我的养父在水边发现，喂，你在听吗？”
　　许墨城在手机上打着字，“su苏-li力-ye夜”，然后弹出了百度搜索自动更正的提示。
　　“诺，这就是你父亲？”许墨城把手机拿给迦尔纳看，上面是一位憨憨傻傻的印度男人样貌，“印度神话中的太阳神，也是，额，印度著名演员？”
　　“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毕竟没见过。但肯定不长这样，总得和我有点像的对吧，哪怕那么亿点。”迦尔纳撇了撇嘴，“我如你所愿的讲着我自己的故事，你干嘛呢？还要不要听？”
　　“好好好，我的问题，我好好听，迦老师您继续。”
　　“我母亲后来去了北方的国度，嫁给了雷神因陀罗，生了我同父异母的弟弟阿周那。他生来也是神，更是王，是下一任北国的统治者，当然，这些我当时都不知道，毕竟我只知道镇子的世界和把我养大的老车夫。后来，我认识了阿周那，但是我的身份低贱，不为他身边的人所接受。再后来，南北开了战，我在南国当将军，他在北国当皇帝，争锋相对。”
　　“然后你作为光明的化身、神的使者打败了他这个世俗的败类、不纯爱情的结果？”
　　迦尔纳愣了一会，“传说里的故事，是不是大多都这样结尾？”
　　“是这样的。自信点，把大多去掉。传说故事，正义再弱，也会有奇形怪状的帮手出现，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然后战胜邪恶，皆大欢喜。比如尬舞，《银河护卫队》啊，电影有没有看。”
　　“没听说过。”迦尔纳稍作迟疑，然后点点头，“如果真是如此，那我在那个故事里，大概不是男主人公吧。阿周那应该是男主人公，是有一个无所不能、神通广大的父亲却仍然上阵杀敌、无所畏惧的神二代，是有一个改邪归正、直面错误的母亲却敢于大义灭亲、力排众议的统治者。我是反派，不满于现状的起义者，不服从命运的叛逆者，所以我会死，他会被歌颂。不管他的手段多么阴暗。”
　　“所以，你死了？那现在在我面的是个啥？幽灵？妖怪？魔鬼？别乱来啊，我还想多活几天，生活这么美好，不要带走我。”
　　“我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他们利用了我的弱点。比如我生来是为了奉献，传播给世界以阳光。所以即便大战在前，当有人向我寻求我生而便有的不死金甲时，我不能拒绝。比如我是非正当手段得到的孩子，我生来便有诅咒。所以生死一搏时，我的车轮会深陷地中，我的武器会失去威力，我无法改变。然后最后一箭，带着致命的毒药，带走了我，他们一家三口欢聚，歌舞升平，幸福美满。”
　　“杀人还有诛心？！”许墨城喊出声来。
　　“城哥，咋了？出啥事了？”刚打完球的男生们准备上楼，被吼声吸引了过来。
　　“你藏起来，不能让人们都知道你，计划要秘密的安排，有我在就足够用了。”
　　“不用。”迦尔纳摊开身体，瘫在椅子上，“他们看不到我的。”
　　“啊？”许墨城再度喊了出来，“那我怎么，不，我为什么？”
　　“咋了城哥，啥事搞得你一反常态的大惊小怪？”男生们走了过来，笔直的走过迦尔纳面前，像是什么都没看见，拍了拍许墨城的肩，一连八卦的问道。。
　　许墨城不敢再惊讶，抬头仰天长啸，“为什么，为什么？这题太难了！为什么我不会做？！”
　　壮怀激烈。惊起一滩鸥鹭。